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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战争(2)


  “我是怨不得他,如今我一无所有,就连退路也被他全部堵死,你觉得我会怎么做?”霍健东的眼眸倏然变得阴狠,胳膊紧紧箍着沈疏影白皙纤细的脖颈,不等他说话,唇角却微勾,又道,“何副官,你这一路跟踪我,倒也难为你了。”

  何德江眉头隐隐一皱,霍健东说得不错,贺季山自在镇寒关从沈疏影口中得知,她竟是被霍健东所禁后,当即便命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返回了北平,趁着如今战乱,各大帮派你争我斗的工夫,将霍健东的势力逐一瓦解。

  此外,更是借着徐家二少爷在美国的关系,从美国银行中把霍健东转移过去的财产用金融手段全部套空,转而充作辽军的军饷。的确如霍健东所说,是将他的退路尽数堵死,而这一切,沈疏影却毫不知情。

  纵使如今的霍健东实力大不如从前,可何德江对他总还是存着三分忌惮,这些日子以来,密切地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只等找到合适的机会,将他解决后好回前线向贺季山复命。

  而今天,他带着人远远地跟着霍健东一行来到了燕山,埋伏在周围时,岂料竟见到了沈疏影!

  “你究竟想怎样?”何德江浓眉紧皱,对着霍健东沉声道。

  霍健东淡淡一笑,低眸对着怀中的沈疏影看了一眼,这才对何德江言道:“回去告诉你们的贺司令,让他把自己的军帽拿下来,看看上面是不是已经绿得不成样子。”

  听他这样一说,何德江脸色顿时一变,就连周围持枪的侍从也是一震,有的已是面面相觑,就差没有窃窃私语了。

  “霍健东!”沈疏影听了这话,想起自己被他囚禁的十个月,脸上顿时苍白如雪,简直羞赧难当,恨不得就此死了才好。

  霍健东又是一笑,对着怀中的沈疏影道:“你怕什么啊,所有人都知道你跟了我十个月,就算我不说,你以为贺季山还会相信你?”

  沈疏影全身哆嗦着,却是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如今,再多的悔恨都于事无补,她硬生生地让自己和贺季山陷入了如此难堪的境地!

  “霍健东,贺司令如今在前线和日本人拼命,为了国家和百姓打仗,而你却乘人之危,挟持了他的夫人,我倒是要问你一句,你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蓦然,就听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沈疏影向前望去,就见一袭苹果绿旗袍的常云善向自己这边匆匆而来,一脸的怒容。

  见到常云善,霍健东阴鸷的眼底微微一动,只道:“贺季山害得我一无所有,我拿他的女人抵债,有何不可?”

  “你若有本事,只管去镇寒关找贺季山,去和他一决高下,如今却对着他的夫人下手,这样下三滥的招数,也亏你做得出来!”常云善又急又痛,她与霍健东相识已久,知晓他这些年来处处被贺季山所压制,无论是船运还是码头,就连军需与军火,无不是处处要看贺季山的脸色。他虽纵横江北的商业圈,可他的势力,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和江北的总司令相比。

  贺季山是说一不二、唯我独尊的性子,而霍健东则是心高气傲、从不服输的主,奈何他却一次次被贺季山的权势掌控,多年的不满,累积到如今,她真是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念及此,常云善只觉得自己再也忍耐不住,一步步向霍健东走去,而她身后的何副官则立刻喊道:“常小姐,前面危险!”

  常云善像是没有听见似的,只向着霍健东与沈疏影一步步地走去,霍健东手中的枪早已笔直地指向了她,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她,声音沙哑:“别再过来!”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常云善的脸色出奇地平静,她直挺挺地迎上霍健东手中的枪口,将那枪对准了自己的眉心处,就那样和他对视着,清亮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直到他握着枪的手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

  就在这时,常云善迅速抱住了霍健东的胳膊,将他手中的枪对向了天空,趁着他的身子被自己撞得向后退去的空当,对着沈疏影喝道:“快走!”

  沈疏影挣开了霍健东的禁锢,何德江已上前接住她,就听一阵枪响,她却不知道究竟是谁开的枪,只任由何德江护着她一路上了汽车。直到汽车开动,她依然是怔怔地坐在那里,隔了许久,才回头看了一眼。

  而车队,载着她扬长而去。

  法国,巴黎。

  冬天的风犹如刀子,割在脸上只让人觉得生疼,屋外是鹅毛般的大雪,屋内烧着暖气管子,每一间屋子都是暖融融的,就连赤足走在地上,亦不觉得寒冷。

  沈疏影轻声哄着十个月大的东东,东东十分调皮,身子也是格外壮实,在母亲的搀扶下,竟已经可以走路了。

  看着儿子酷似他父亲的一张小脸,沈疏影心里便一酸,忍不住将孩子抱得更紧。

  “妈妈,弟弟睡着了吗?”一个年约五六岁的小女孩穿着漂亮的西式裙子,头发上扎着漂丽的发卡,向她跑了过来。

  沈疏影见到女儿,便微笑道:“嘘,小声点儿,弟弟才睡着,可不要把他吵醒了。”

  贺想南看着弟弟熟睡的小脸,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小声道:“妈妈,弟弟身上好软。”

  沈疏影看着女儿甜甜的酒窝,心里便一柔,只将儿子小心翼翼地送到婴儿床里,自己则牵起女儿的手,拉着她来到沙发上,将她抱在了怀里。

  茶几上散落着几张报纸,每一张都大幅报道着如今的镇寒关之战,其中一张,更是刊登了贺季山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他一脸凝重,军装上血迹斑斑,正是贺季山亲自奔赴抗战第一线,亲自坐镇指挥时被战地记者抢拍下的。

  贺想南伸出小手,将那张报纸握在了手里,她伸出白皙的手指,指着上面的贺季山道:“妈妈,你看,这是爸爸!”

  沈疏影心头一紧,只将女儿抱得更紧了些。她勉强地微微一笑,说:“是,那是爸爸在打坏人。”

  “爸爸能打赢坏人吗?”稚嫩的童音琅琅。

  “会。”沈疏影点了点头。那几张报纸还是上个月从国内传来的,她已不知翻来覆去地看了多少次,一颗心就仿佛被人捏在手心里,不住地揉搓来揉搓去,每天都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的。

  “那爸爸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很想他。”贺想南转过身子,可怜巴巴地看着沈疏影的眼睛,漂亮的小脸上满是对父亲的思念。

  “囡囡乖,等弟弟再长大些,爸爸就会回来了。”沈疏影抚着女儿的头顶,除了这一句,她也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去安慰年幼的女儿,唯有这两个孩子,承载了她全部的思念。

  “夫人,时候不早了,小姐该睡觉了。”奶娘的声音恭恭敬敬地在门口响起。贺想南闻言,便从沈疏影的怀里站起了身子,对着妈妈甜甜地说“晚安”。

  沈疏影一笑,在女儿白皙的脸蛋上轻轻一吻,囡囡也搂住了她的脖子,对着她“吧唧”一口,又跑到摇篮边亲了亲熟睡中的弟弟,这才跟着奶娘走出了屋子。

  三月底,江南的浙军挥师北上,自临水进攻江北,趁着贺季山将全部兵力投在镇寒关与日军拼命的空当,势如破竹,一路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便轻而易举地攻占了沿江诸省,自此,江北二十三省的大好河山,终究是落入了刘振坤的手中。

  而这江南与江北,两大军阀多年以来的战乱不休,到此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

  消息传来时,贺季山仍在前线指挥作战,闻得浙军一举攻下了热河与津唐,现已经进逼北平,怕是城破之日指日可待,他依旧是面无表情,只将心思放在如今日益艰难的战局上。

  “司令,咱们在这里苦守镇寒关,和日本人拼命,却平白给刘振坤做了嫁衣,我这心里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九团团长李大勇抹了把脸上的炮灰,恨声道。

  贺季山依旧未置可否,举起手中的望远镜向前方的敌军望去,只见敌方的阵地密密麻麻,日军这一次动用了空兵连、坦克连、炮兵连,一炮打过来,便“轰隆”一声巨响,天地都为之一震。

  而辽军内的补给却远远不够,无论是飞机还是坦克,抑或是炮弹都无法与日军相比,敌我力量的巨大悬殊,己方武器上的落后,早已决定了这一场战争的结局。而贺季山此时所做的,不过是在死守镇寒关,能多拖一日便是一日,为关东三省的百姓争取逃亡时间,回天虽无力,将军却不肯降。

  “司令,若您此时下令,领兵环卫北平,咱们辽军尚有一线生机,若等刘振坤攻下北平,那便等于浙军一统了全国,咱们日后,可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一旁的李正平也神情凝重地看着贺季山。战壕里的人,皆等着他下令。

  贺季山这才放下了望远镜,转过身子向他们看去。他那一双黑眸迥深,一一与诸人对视着,与他目光相接的人,无不是心神一震。

  “从关外撤兵,环卫北平,便等于将东三省拱手送入敌手,没了镇寒关这一道屏障,日军必定会步步紧逼,到那时,你们以为北平城还能守得住?”他终于开口,低沉的嗓音沙哑。

  “可是司令,难道咱们真要将全部的兵力都投在这里,由着刘振坤那厮落井下石?”不忿的声音响起,落在贺季山耳里,只让他沉默了半晌,才道:“如今大敌当前,这个国家再也经不起任何内战,现在,你们都各就各位吧。”

  他的声音十分平静,并无丝毫的凌厉,却含着浓浓的威势,令人再也不敢多言,只将全部精力又投入到如火如荼的战场上。

  其实这样的道理,即使贺季山不说,他们也都懂得。若如今领兵回到北平,辽军一旦与浙军开战,便等于给了日军最好的机会,甚至可以让他们不动一兵一卒,便能轻而易举地侵占中国的大好河山。

  与其让手下士兵去和浙军拼命,死在内战的战场上,让日本人坐收渔翁之利,不如死守镇寒关,与侵略者决一死战。

  贺季山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到了四月,镇寒关的天气依然十分寒冷,这一日竟飘起了小雪,四月下雪古来有之,当地人将其称为桃花雪。

  日军刚进行过一场轰炸,眼见着辽军的阵地上尸横遍野,满目疮痍。

  晚间,指挥所里的灯光依旧亮着,每个人的脸上皆是十分沉重的神色,他们一言不发,只静静地坐在那里,望着坐在主位上的男子。

  贺季山将手中的烟卷掐灭,军帽下的容颜即使满是浓浓的疲惫,也依然英挺如昔,透着果决与坚毅。

  一直到了深夜,开了整整几个小时的军事会议才结束,辽军的高级将领们皆走了出去,只留下贺季山一人,仍然坐在那里,双目笔直地盯着那张战略地图,半天都没有动一下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