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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有孕(2)


  贺季山唇角微扬,眉宇间是淡淡的苦涩,他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看着那明亮的火焰一明一暗,将他的脸映得模糊不清,而他的声音低沉:“我等了这样久,才等来这个孩子,如今就为了‘万一’二字,便让我打了他,”贺季山说到这里,将打火机收下,英气刚毅的眉宇间是浓浓的自嘲,他顿了顿,说出了四个字来,“我舍不得。”

  何副官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完全想不到从贺季山口中会听到这样的字眼,他是从枪林弹雨中走出来的司令,是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主帅,是见惯了生死的喋血枭雄,可就是这样一个男人,竟会静静地站在那里,说:我舍不得。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盼望这个孩子,当他第一次强要了她时,他便期望着有朝一日,她可以为他生一个孩子。如果他们之间有一个孩子,连接着他们彼此血脉的孩子,哪怕是看在孩子的分儿上,她是不是会对他有一丝的真心?哪怕只是因为孩子的缘故,她会不会永远都舍不得走?

  她吃下那些避孕药,残忍地扼杀了他的希望,他只以为再也没有可能了,可谁知道,他的孩子却偏偏来了,静静地待在她的肚子里,稚子无辜,让他怎么舍得。

  “司令,属下还是希望您三思,您是这江北的总司令,您的孩子……”

  他的话音未落,就见贺季山背对着自己,一个手势便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何副官无奈,只得将剩下的话咽在肚子里。

  贺季山不再理会,眉宇间却有倦色,他向书房走去,并未让人跟着,留下何副官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虽依然挺直而魁梧的轮廓,却透出一抹淡淡的沧桑。

  沈疏影在床上躺了好几日,安胎药一碗碗地喝下去,脸上方才渐渐有了血色,下身的血也慢慢止住了。请了陆志河过来瞧,只道孩子虽是保住了,但是沈疏影身子弱,往后还是要好好保养,万不可动了胎气。

  贺季山这几日一直是不眠不休、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她。军营的文件早已同雪花般送到官邸,他每日等沈疏影睡下后,才去书房连夜处理,批阅后签上“已阅”“准拟”“驳回”等字样,最后才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这一晚,他仍旧埋首于小山一般的公文中,听到叩门声,只道了句:“进来。”

  当他看到来人,眉头顿时紧皱,赶忙站起身迎上去:“你怎么来了?”

  沈疏影一身水红色的绣花长裙,如意领,盘着低低的发髻,发间别着精致的东珠簪子,垂下一小段寸长的流苏,束缎纤腰,秋水杏眸,清秀不含烟火气息的脸庞温柔如画,娇柔婉转。

  她端着一碗燕窝粥,白皙的面颊上透着隐隐的红晕,微笑道:“苏嬷嬷做了燕窝粥给我吃,我一个人吃不完,就想着给你送一碗过来。”

  贺季山见她气色极好,心里终是微微一松,扶着她到沙发上坐下,轻斥道:“这几天胎气才刚稳,别出来乱跑,还是回去歇着。”

  沈疏影听着便小脸一垮,轻声道:“陆医官都说了孩子现在很好,再说我都躺了一天了,每天在床上躺着,骨头都疼。”

  见她语气里满是委屈,贺季山自是不忍,握住她的手,声音已经缓和下来:“那我陪你去院子里走走。”

  沈疏影听了心中一喜,眼睛里亮晶晶的,忙不迭地点着头。

  贺季山瞧着,眉眼间也噙上淡淡的笑意,伸出胳膊将她扶了起来,见她裙子的下摆极长,于是言道:“这样的裙子,下次就别再穿了。”

  “怎么了?”沈疏影不解。

  “我怕你摔着。”男人的大手揽在她的纤腰上,稳稳地向前走去。

  沈疏影抿唇一笑,心里甜甜的,轻声应着:“那我以后就不穿了。”

  贺季山看了她一眼,乌黑的眼睛里,漾着的全是温柔的笑意:“摔着你倒没什么,若是摔着孩子,只怕我要心疼死了。”

  沈疏影也笑了起来,禁不住伸出手去推了他一把,两人这般依偎着,走到了院子里。

  这一晚夜色甚好,清凉如水,早已有仆人送来了斗篷,贺季山亲手为沈疏影披在肩上,连同风帽一并为她戴好。淡霞色的玫瑰云斗篷,裹在她娇小的身躯上,在月光下显得十分动人。

  他紧紧地揽着她,不知不觉间走到了花园里。站在花架下,男人微微笑起,言道:“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便坐在这里看书。”

  沈疏影一怔,继而想起自己与贺季山第一次见面的情形,脸上不由得飞上两朵红云,轻声道:“原来那日你一早就在这里了。”

  贺季山点了点头,低眸望着怀中的女子,目光中是缱绻的温柔。他环住她的腰,将她整个抱在怀里,低声笑道:“我怎么也没想到,我贺季山居然会栽在一个小丫头片子手里。”

  沈疏影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听到他的话只觉得心头一软,伸出小手,回抱住他的腰身。

  “季山,”她轻柔出声。

  “嗯?”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沈疏影垂着眼睛,说完这句话,脸顿时红了一片。

  贺季山沉吟片刻,终于微微一哂:“哪有什么时候,自从见了你,你就在我脑子里转来转去,没个消停,都快把我转疯了。”

  他的声音深沉而温柔,透着淡淡的自嘲,只让沈疏影的心,轻轻一颤。

  她抬起小脸,凝视着眼前的男人,眸子清清如水,瓜子小脸掩在帽中,粉雕玉琢的容颜让人不舍移目。

  男人伸出手,将她的脸捧在掌心,而沈疏影蓦然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轻轻落上一吻。

  贺季山怔在那里,不过片刻的工夫,他便扣住沈疏影的后脑勺,压上她的唇瓣,加深了这个吻。

  唇齿间的缠绵令人迷醉,暗夜中幽香阵阵,不断飘来……

  待沈疏影胎气稳固后,贺季山便去了军营,因这段日子压下的事情太多,一连好几日都不曾回来。

  沈疏影每日里除了安胎以外,便与柳妈一起为腹中的孩子做些小衣裳,那些柔软的布料,让人的心都好似跟着一起融化了似的。

  “夫人,想不到您年纪轻轻的,女红却做得这样好。”柳妈瞧着沈疏影手中为孩子绣的衣衫,忍不住啧啧称赞。

  沈疏影赧然一笑,眉眼间俱是甜甜的笑意,声音亦是柔柔的:“在老家的时候,哥哥专门请过嬷嬷教我女红,在我们那边,女孩子如果做不好针线活儿,是嫁不出去的。”

  柳妈便笑了:“就凭夫人这模样,老奴敢打包票,您就算是连针眼儿都穿不好,提亲的人还是会将您家的门槛给踏破的。”

  “柳妈,您又笑话我。”沈疏影那双剪水双瞳中满是温柔,一面与柳妈说笑着,一面一针一线为孩子缝着衣裳。因不知道腹中的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她便挑了许多颜色的料子,有女孩儿用的粉红缎子、玫红缎子,也有男孩儿用的天蓝、藏青缎子。

  眼见着在沈疏影的巧手下,一朵粉梅栩栩如生地绣在了小小的衣领上,当真是栩栩如生,似乎一嗅下去,还能闻到隐隐的花香。

  “夫人,老奴瞧您做的衣裳,大多倒是给小姐穿的,难不成您希望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女孩儿?”柳妈停下手中的活计,轻声问道。

  沈疏影收了线,望着手中精美的小衣裳,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一层。她低眸抚上自己的小腹,眉眼间满是慈爱:“我希望是个女儿,每天都可以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们老家有一句老话,叫作女儿是爹娘的贴身小棉袄,多惹人疼啊。”

  柳妈看着她满足的一张小脸,不由得想起那日陆志河所说的话来,心里便一沉,只觉得不是滋味。

  “柳妈,你怎么了?”见柳妈出神,沈疏影轻声唤她。

  柳妈回过神来,自然是一个字也不敢多说,只强笑道:“您是想要女儿,老奴只怕司令会想要儿子。”

  沈疏影听了便微微笑起来:“他说了,无论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他都喜欢。”

  柳妈听着,心里却是长长一叹,只盼着沈疏影腹中的孩子,千万不要有事。

  午后,北平下了一场大雪。

  贺季山回到官邸时,已经是深夜时分了。

  他刚进屋,便抬腿向东楼走去,惹得一旁侍候的丫鬟惊诧道:“司令,您的大氅……”

  贺季山经她这么一提醒,才惊觉自己竟是这般心急,连大氅都忘了脱。他自嘲地一笑,将大氅解下递到丫鬟手里,这才匆匆迈着大步,走向卧室。

  沈疏影知道他今晚回来,并没有睡,正倚在床头为孩子织着一顶绒线帽子。

  见他回来,美玉般的小脸顿时染上一抹笑意,刚要起身下床,便被贺季山按回到床上:“别乱动,躺好。”

  沈疏影好几日没有看见他,此时见到他,清秀的眉眼笑得弯弯的,俏丽温婉。

  贺季山瞧着心头便一软,揽住了她的腰,温声道:“我走的这几日,早上还吐吗?”

  沈疏影摇了摇头:“我已经好了,你别担心。”说完,她拿起男人的大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眼中闪烁着期待,小心翼翼地问,“你摸摸,孩子有没有长大一些?”

  贺季山便“哧”的一声笑出来,他的大手在她的小腹上轻轻摩挲,只道:“傻瓜,哪会长得这样快,怎么说也要再过些日子,才能看得出来。”

  沈疏影闻言也觉得羞赧,将身子轻轻倚在男人怀里,呢喃道:“真希望孩子可以长快些,能早点儿出来。”

  贺季山揽着她的肩,大手抚着她柔软的小腹,听了这话却久久不曾出声。

  “小影,”他终于开口。

  “嗯?”沈疏影把玩着他军装上的肩章,垂下来的流苏是金色的,在灯光下闪烁着,灿然生辉。

  贺季山将她揽得更紧了一些,那一句话几乎到了嗓子眼儿,终究还是被他压了下去,只淡淡笑着,将一旁的绒线帽拿了起来,问道:“这又是给孩子做的?”

  沈疏影从他的怀里抽出身子,将那顶可爱的小帽子拿在手里,唇角的笑涡浅浅:“这是我今天和张妈学的,除了帽子,我还给孩子织了几双小袜子,等他出生的时候,就什么也不缺了。”

  贺季山见她脸色红润,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叮嘱道:“时间还长,你慢慢做,别累着自己。”

  沈疏影点了点头。贺季山见时候不早了,便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亲,轻声哄道:“好了,时候不早了,快点儿睡吧。”

  沈疏影垂下眸子,小手轻轻地攥着他戎装的一角,慢慢开口:“你今晚,又不在这里睡吗?”

  自从她怀孕后,贺季山除却她安胎的那些日子里每日陪在她身边照料,这些日子都是歇在书房,不曾与她同眠。

  贺季山捏了捏她的小脸,温声道:“你现在月份浅,我怕留下来会伤着你和孩子。”

  沈疏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脸便抑制不住地红了起来。

  “你就不能管住自己吗?”她将小脸垂下,声音里满是娇嗔的味道。

  男人无奈,附在她耳边低低笑道:“我就是怕管不住自己。”

  沈疏影闻言,脸上的红晕越发娇艳,在灯光下只灼着贺季山的眼,而她身上的香气清甜,萦绕不绝地往他的鼻子里钻,让他难以忍受。

  他深深吸了口气,将床头的军帽拿起,大手在她的小手上拍了拍:“好了,快睡。”

  说着,他站起身,刚要走出屋子,不料手却被沈疏影的手给握住了。他回过头,就听沈疏影小声道:“你先等等,我有东西要给你。”

  他站住身子,看见沈疏影从枕下取出一条崭新的围巾,而她眼底的神色是那样温柔,看着自己抿唇一笑:“这是我给你织的,等你下次训兵操练的时候,围上它就不冷了。”

  贺季山微微一震,心里霎时涌来一股暖意。他看了她好一会儿,终是微微一笑,道:“那就有劳夫人先给我围上。”

  沈疏影正有此意,听到他说便手势轻柔地将围巾围在了他的颈间,顿时让他觉得温软而暖和。

  “刚好合适。”沈疏影的目光如同湖水般温柔,见他围上自己织的围巾,只觉得心里满是甜意。

  贺季山揽住她的腰,俯身将自己的额头抵上她的,两人这般依偎着,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壁上,一室的静谧温馨。

  “夫人,沈先生回来了!”这一日,贺季山去了热河,沈疏影在官邸里刚睡过午觉,就见柳妈一脸喜色地走了过来。

  沈疏影有一刹那的恍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脱口道:“真的?”

  柳妈笑道:“可不是?现在正在楼下等着您呢。”

  沈疏影轻轻地唤了声“哥哥”,心里的喜悦怎么也止不住,什么也顾不得,便向楼下跑去,惹得柳妈白了脸色,跟在她身后慌忙道:“夫人留心脚下,您如今怎么可以跑……”

  沈疏影却不管,一路下了楼,果然见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大厅,颀长挺拔,玉树临风。

  “哥哥!”她刚开口唤出这两个字,便奔到了沈志远的怀里,泪水“唰”地落了下来。

  沈志远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眼底沉重,却只是温声道:“快别哭,以免让下人笑话。”

  沈疏影止住眼泪,抬头看到兄长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心里只觉得欢喜又踏实,忍不住噙着泪花笑起来:“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沈志远见她气色极好,想着自己接下来要告诉她的话,心头便蓦然一紧,眼睛里渐渐涌起愧疚与心疼。

  见他神色不对,沈疏影疑惑道:“哥,你怎么了?”

  沈志远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岗哨,还有屋子里的下人,便握住妹妹的胳膊,压低了声音道:“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哥哥有话要告诉你。”

  沈疏影心头不解,却没有多问,只将沈志远带到了客房。关上房门,沈志远又四处检查了一番,确信没有人偷听他们兄妹说话后,才用极低的声音道:“小影,我这次回来,是要带你走。”

  沈疏影听了这话一惊,眸中是不懂的神色,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沈志远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道:“我已经在法国将一切都为你安排好了,你可以继续读书,等我将国内的事情处理好,我便去法国找你,以后咱们兄妹便在法国过日子,永远不再回来。”

  沈疏影眼中满是诧异,心头却慌得厉害,忍不住攥住沈志远的胳膊,问道:“为什么?”

  沈志远按住她的手,字字艰涩:“小影,你不能在贺季山身边待下去了。”

  听了这句,沈疏影只觉得脑子里轰然一响,她焦急地看着兄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