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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咋舌


  他闻言嘴角微微漾开,眸中分明有了几天前不曾见到的神采,当真是丰神俊朗。

  “云苏楼主果然是冰雪聪明,难怪被月流仙选作了楼主,如今看来,实为不二之人选。”

  我内心一番挣扎,一切都是迫不得已的,原来的我从不爱动脑筋,既不冰雪也不聪明。

  “既然九澜现在已经效忠于楼主了,自然会将一切如实相告。“说着,他给我拿了一把躺椅,让我好生苏服地坐在上面晒太阳,并与我娓娓道来。

  “楼主可还记得几日前在灵机寺后山遇刺一事?”

  我大惊,他竟然知道这件事。

  “那些刺客,就是清儿夺命门的杀手。”

  原来,那场刺杀真的与我有关……而月容,或许只是当时被不幸当做了我。而夜胤尘,因为看到躲在林间的我,便以为是我要杀他。

  “所以说,他们不是真的要伤我们?”

  叶九澜狡黠的点点头。

  “只是想把我引过来?”

  “其实……按我的计划,如今若想引楼主过来,恐怕必须要将丞相也一并引来才行。所以这场刺杀,我的目标其实也是夜丞相。”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的?”

  我愈发疑惑,我代嫁的这件事情,真正知情的只有沈毅,月影和我。难道……是他们中的一人告诉了叶九澜,那么,又会是谁呢?山风不禁吹过,我有些瑟缩,身边的人,让我第一次有了一种看不明的感觉。

  他犹疑了片刻,甫又淡淡说道:“这一切,还要感谢你的师父。”

  我又是一惊,怎么是仙师父,他与叶九澜是什么关系?从叶九澜说的来看,他能有意引我而来,就是知道了我的异象血,也知道了我作为丞相夫人的行踪,那么,这些应该都是仙师父告诉他的,可是,仙师父为什么会冒着我身份被揭穿的危险去帮他,难道……他若不是欠了人家一个大人情,就是又在制造坎坷磨砺我……这很像仙师父的作风,因为,他总觉得,人生不惊险一些,就叫虚度。

  “所以……是仙师父告诉你这些的?”

  叶九澜思考了一下,回道:“也不尽然是,都道天下第一邪魅残影楼主许云苏,性情不羁,行踪难定,我也是捕风捉影的得到一些消息,才这么猜测的。”

  江湖的消息,如果不是刻意掩盖,其实以他之力,很好拿到。

  “至于你的血……你可记得小时候你在山上打虎被咬伤,有一个人救下了你?”我突然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个事情,那时昏昏迷迷的,现在就更加迷迷糊糊了,所以对救我的人已经完全没有什么印象了。

  他用肯定的眼神看我,“正是我。你应该知道你的血有着奇异的香气,所以,出于好奇,我对你的血曾经好好的研究过一番。”

  “可是,你又如何知道刺杀我们之后,夜胤尘一定会来屿孤山?”

  他清和的眉目俊逸流光,“这……其实夜丞相等待这个受伤避世的时机已经多时了。”

  “夜丞相,是否也该感谢在下的一番用心良苦呢?”

  只见叶九澜越过我,突然看向我身后的来人。

  “这是自然。”

  夜胤尘突然而至的声音极为洒脱淡然:“不知九澜想要本相如何感谢?”

  “九澜自作主张地借了尊夫人的一些血,已是感激不尽,大恩无以为报,并不敢向丞相要什么。只是丞相莫要怪我自作主张便好。”

  “这件事,虽然沐儿她愿意,可是,我却是不会允许再有下次的。”

  他明明是说给叶九澜听的,可是却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

  而我当时已然陷在一片了然后的心惊和五味杂陈中,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于是乖乖地低下了头去。

  我知道了,上面这番话我虽听得糊涂,但是傻子都能看明白,那就是我被这个城府极深的丞相顺水推舟地欺骗利用了一把。

  他故意带我到灵丘山,坐等叶九澜出手,而那一刀他却未见得不想受,枉费我竟然还以为自己把他害了而曾经试图谄媚的弥补。这简直是个经天纬地的印证和提醒,果然,我还是太良善,果然,我的逃离计划应该被提上日程了。

  离开屿孤山之前,我又去看了一次洛清芷,她还在床上休养,但气色却比我在梦中看到的好了太多,看到两个人就那样过着柴米油盐的小日子,甜蜜而美好,我不禁心生羡许,何时,我才能遇到这样会陪我玩闹的夫君,会任我使唤的夫君,会让我将一切都倾心交付的夫君。于洛清芷来说,那么艰难,于我来说,又何尝不是?很有可能,我不如她幸运,终生求而不得。

  我走的时候,叶九澜双手奉上兵器制造堂的令牌,我欣然地接受了。但是我命令他好好地照顾洛清芷,不得再有想要跟我回去的念头。他只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最后说着,但凭差遣,在所不辞之言。而我只希望,上天能怜悯这对有情人。

  夜胤尘在院子外等我,依旧一袭风华的白衣,挺拔的身姿,俊美的眉目。在我走出来的时候,对上了那深邃的凤眸,波澜不惊,微有笑意。而我突然发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一切又能回到原点,我还能是我,他也还是他,我们彼此隐藏利用,这当真很好。

  回府的路上,我看到了城门上赫然悬挂着盛孟京的人头,旁边一并还挂着一排十几个人的人头,心下不由得一阵感叹,没想到,夜胤尘在山里养病不曾露面,就把这件事漂亮得办完了。

  我自然知道每个朝廷重臣都有自己丰满的羽翼,所以想扳倒一个人是不容易的,而能在不出十日就把朝廷二品重臣连同他的党羽连根拔除,出手如此狠戾,还是隐身模式,夜胤尘的锋芒真的太利。

  他处心积虑受的那一剑,我在此似乎寻到了答案。

  可是他受伤之后对我的冰冷的态度,却开始让我觉得迷惘。

  回帝京后,市井之间一夜之间便流传起了许云苏替天行道斩杀余三千,生擒大贪官盛孟京并交予丞相处决的美谈佳话。我听了不禁皱了皱眉,这不像残影楼里传出去的话,如果是残影楼的版本,一定会是淫邪无道的许云苏楼主因劫钱未遂,劫色无果,凶残地杀害富商余三千,路遇丞相,爱许其色,为讨其欢心便助其生擒盛孟京云云。

  果然,有的时候,善事做不得。

  ***

  回府之后的日子又回到了从前的祥和和安宁,我与瑾玉日日靠着打点院子里的小菜地打发时间,因为夜胤尘已经明确告诉我不能出府,只能在家种菜养身体。

  其实就连种菜都是我争取来的。

  而他出现的次数也回归到了以前的寥寥可数,我善解人意地自动理解为他毕竟休了这么饱满的一个小长假,应该是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一个月的时间便在不知不觉中慢慢的溜走了,有的人用了这一个月处理了不少国家大事,譬如繁忙的夜胤尘,也有的人却用这一个月吃到了不少好东西,譬如清闲的我。

  夜胤尘每日都会让厨房给我做各式各样的大补膳食送过来,那些膳食也不知加了什么,总之,清素油荤,搭配得匠心独运,极合我胃口。于是我这一个月似乎吃光了我一辈子都没吃过的好东西,当真是美美地赚着了,养了一身好肉带回楼里,如果让花影见了,一定又会唠叨我的身材抱怨我没有追求。

  也是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秦叔看我的眼神愈发地谦逊和恭和,我发现我倒是和夜胤尘的心腹们建立了更为健康良好的联盟关系,这也不知是不是一件好事,毕竟他那么小气。

  当然,我其实也没有那么闲,因为在这期间,我已经成功地勾画好了出逃的路线和部署。

  这丞相府,虽然有吃有喝,但是,我却不会因为一点小小的清福就把自己卖在这里,江湖之大,何愁无乐可享?而夜胤尘,不管是魔是兽,他都是危险的,因为总有一天,我可能不是死于他杀就是死于自虐,他杀是因为我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而自虐是因为我的一颗心可能因无处安放而被活活纠结死。所以,为了让我能好好的寿终正寝,我一定要快快地逃出帝京。

  在去屿孤山的路上,我们曾经路过了一片极为茂密的丛林。

  而我发现在那高及人腰的草丛后面便是传说中极为神秘的月牙湖。

  当时坐在马车里,并没有人注意到它。可是我记得曾经听月影提起过,这是个已经成形百年的温泉,是个泡一泡可以活血化瘀疗伤的好温泉。但其实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月牙湖的湖底,有一条密道,而这个密道可以通向一座封闭的深山茂林里。但其实,这个密道也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深山密林中有一帮山贼,这帮山贼与一般的山贼倒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行的皆是抢钱劫色的不法之事,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的贼窝选的地理位置极好,是以他们活得比一般的山贼要滋润许多也长久许多。看来,就连做贼都是要拥有智慧和远见的。

  而我,便打算悄悄地带上瑾玉去夜游月牙湖。当然,我不是去跳湖的,因为假死是骗不过夜胤尘的,而我,也不能从那湖底逃到山里,因为,如果是我主动逃跑,夜胤尘一定会迁怒于沈毅,这也是不明智的。我说过,我要让他心甘情愿得放我走,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趁那伙山贼晚上回家之时,利用他们擒了我,而我一定是苦苦反抗无果,被他们强行带回了山里。这里,带上瑾玉一定是必要的,因为我要想方设法让瑾玉去通知夜胤尘来救我。等夜胤尘找到我之时,我只能痛苦的看着他,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那是何其痛苦的场面,想想都让人揪心。但那时,假装生米既已煮成熟饭,一来我无颜再跟他回丞相府,二来我又不能负了我的山贼大哥。

  结果之一,夜胤尘也无可奈何,忍痛放了我,这是最理想的结局。结果之二,夜胤尘堂堂一国之相,自然不能忍受妻子被辱,要杀了我。而我那时就站在了正义有理的一方,彼时再凭借强悍的武功在混战中伺机逃跑,他也无法迁怒于沈毅,因为他要杀我,而我要活命,焉有不逃之理?

  想到这里,我不禁对我的的雄才大略,惊才绝艳又咋舌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