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仍有一个不要命的,丝毫不管胡八的那些屁话,早已不怀好意地搓着手朝湖水里走去。胡八正要过去阻拦,却突然眼前一花,什么都没来得急看清楚,耳边已传来一声狰狞的痛呼,再回过神来时,与自己相交几十年的好兄弟已七窍流血,四肢俱断地死在了岸边。
是谁,竟可以有如此身手?!
众人的心惊胆寒俱是已蔓延到全身的每个汗毛,他们还来不及交换眼神,脖颈上已有一股热流慢慢地溢出,黏稠腥浓,随后,似乎天地间的空气都被一瞬间抽干了……
胡八最后望了一眼湖里的那个女子,直到什么也看不见,他都还在想象着她的面庞,他觉得自己死得不遗憾,于是傻傻地笑了,似乎比活着时都笑的开心。
湖水里,一个熟悉的清冷之气缠绕在我耳边,纵然在这温热的湖水里,依然寒气逼人。
“你,要做谁的夫人?”
带着无尽愤怒的声音,在我的头顶上如当头棒喝,似又浇下一盆冷水,让人全身的血液蓦地结冰再粉碎,心跳不在,亦或者在,而我的颤抖比心跳还快。
竟然是夜胤尘?!他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而我不是应该在你做了压寨夫人之后再来才对吗,嗯?”拉着我的手突然又紧了一紧,我能感受到那股血脉喷张的愤怒,几欲将我捏碎。而他竟已然猜透了我的计划!
“你下手……有点狠了。”
我闭上眼睛,因为那些山贼,顷刻毙命,死无完尸。
背后深沉的一声冷笑:“我的夫人,你总是这么关心别的男人,为夫,嫉妒得很。你说,他们看了你,难道不该死吗?”
我想,夜胤尘应该嫉妒是假,嫉恨是真吧,这个男人,怎么会容忍别人算计他。那月影呢?不知道夜胤尘那时在不在,我心下突然一阵紧张,他会不会也想要杀了他?
“沐儿,你竟然认识残影楼的月若清,你的秘密到底还有多少呢。”
“他救过我,你不要杀他。”我猛然拉上他的臂弯,第一次心里如此惧怕他,我不想让他杀他。
“有的人,根本用不着我出手。”
夜胤尘不屑地说。
我一时心中大骇,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然而我却不敢多问,因为我现在不能确定他知道了多少,我只知道,如果夜胤尘真的要杀我们,而我连与他谈判的筹码都没有。
“但是你,是逃不掉的,你要牢牢得给我记住。”
更加邪佞的声音在我的耳边缭绕,带着一丝嘲笑和狠绝,侵蚀着我的心,让我无望得慢慢松开了手。
“我知道……”
沉默了半晌,许久低头不语的我,才淡淡地,清冷地说:“我只是……害怕了。”
背后的人突然僵了一下。
这其实是我的真心话,真的不能再真。
我曾经从不会承认自己的胆怯和畏惧,但是,在面对夜胤尘的时候,不管是他的冷情还是他若有似无的有情,都让我害怕。
而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终究还是被打回了原形。
我艰难地转过身,抬头对上了那个一直闪烁着愤怒的凤眸,今夜,月光下,夜胤尘墨华般的长发第一次未有束起,飘逸而下,像一个深渊那样吸引着我,而我,终于发现自己只剩一只手苦苦得撑在悬崖边,摇摇欲坠,几欲万劫不复。
“你其实从没有心,何时也会害怕?”
依旧紧紧地拽住我,言语却带了些调侃。
我可以说,我就是因为没有心才会害怕的吗?
如果有心,我想,我应该会直面自己的心,直面得义无反顾,纵使会摔得粉身碎骨也毫无怨言。
“丞相不也没有心,却也有害怕的事情么……”
反正也是一死了,我不过是想说,我的害怕是真的,没有骗他。
而那深邃幽沉的凤眸开始微有震荡,“你在试探我?”
我摇头,猜测罢了:“我只是觉得,丞相也会有在意的事情和人。”
月牙湖又回到了一片静谧当中,好像时间都静止在这繁星垂落的苍穹之下,我们不知就这样站了多久,意味不明,心思难测,久到一阵风吹过,我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一抖,才从那沉寂中清醒过来。
(——删——)
望着他迷离的眼神,不自觉地,我方刚的气血就瞬间涌上了头。
我想离开他远远的,谁料他也速度极快地抓住了我的手腕,不容我后退,而我清晰的看到那神情,带着玩味的情绪。
对于这种可能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战果,我很是不能接受,于是急忙兵荒马乱地与他动起手来。但是,一切的反抗都只是徒劳,我哪里会是他的对手,手始终被制得牢牢的,连巴掌大的距离都没离开过。
几番挣扎下来,我最终放弃了挣脱,因为我这样做根本无济于事,如果再激怒了他,反而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而就在这一刻,夜胤尘也突然皱了皱眉,将我一把推开。
叮当一声,玉镯相击,清越的碰撞声从这静谧的气氛中划空而出,一时间令人心弦微颤。
气氛从刚才激烈的争斗中慢慢缓和下来。
他低头去看我手上的玉镯,似乎在竭力忍着什么,似乎又有什么想喷薄而出。
神情终是染上了红尘烟火的颜色,“还好,你还带着它。”
第一次看到这般模样的他,就好像冰雪消融之后的冬色,虽依旧清寒,可是那里面包裹着的面目被我看到了,触及到了,让我始料未及。
于是我才愈发在心里笃定这对龙凤镯一定是他们家祖传的传家宝,那么,我还是还给他好了,不然,以我的性子,终有一天会忍不住当了夜家的罪人。
其实,夜胤尘并不好女色,也尤其讨厌水性杨花的女子。大约今夜,他没有继续下去完全是因为我刚才的那一出震住他了。我不禁为这弄巧成拙的劫后余生暗自庆幸起来。至于那镯子,我想,若不想碰他的逆鳞自找死路,还是改日有机会再还他吧。
我们重新回到岸上的时候,那里,不知何时放了两套白色的冰丝长衫,我颇感意外,没想到夜胤尘来抓我竟然还做了充足的准备……
我看着他,再看看衣服,了然到他完全不似要自己动手的模样,于是在心里忍不住暗骂,还真是一点委屈都不肯受。而无奈我如今寄他篱下,正所谓堂堂楼主要能屈能伸,所以我当即果断地把我的衣服放在一旁,乖乖地给他把外衣穿上。
彼时,冷风一阵阵儿得吹地不亦乐乎,在我身边飘来飘去,这飘来飘去的结果就是,我很没面子的打了个喷嚏,喷了夜胤尘一脸,我们两个的身体是以都连带着抖了一大抖。
按说习武之人,不惧风雨,不畏寒冷,身体素来强健,可是,自从屿孤山上热情的献血之后,我就经常会感觉浑身发冷,夜里有时还会冷醒,这正应了仙师父常说的一句话:一时兴起,后患无穷。
本来十分歉意地抬眼看他,夜胤尘流露出些微的异色,他怔了半晌,但见我这样一副很是不中用的样子,也不等我给他把衣服穿好,就紧紧地用外衫把我裹住,拉着我飞走了。
***
远远的草丛外面,星戟和月戟都为他们的夫人捏了一把冷汗,因为他们从来没见过主子如此愤怒的样子。本来今夜,主子得了一坛陈酿青檀溪,早早地回府里去找夫人,谁知半路得知夫人溜出去泡温泉了,主子彼时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兴味十足,心情不错的。但是来到这里之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他阴沉着脸飞下湖里,出手极为残忍地杀了那些人,招式之戾,前所未见,他们自然不知道其中更具体的细节,但是,他们却知道,夫人这次,真的要大祸临头了。而此时,望着主子带着夫人和气地回了府,杀气并不似那么盛,好像,夫人的结局也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凄惨。
是夜,夜胤尘并没有走,我无奈于他的执着,却只能装作不敢拂逆他的意愿,闭着眼睛委屈自己跟他待在一起。是夜,我竟然没有再瑟瑟发抖,一夜好梦。这个温度,确实苏适地让人贪恋。
第二天一早,我那浓厚的鼻音初初而出,我就惊喜的发现,我感冒了。
原来女儿家娇弱不济的身体就是这样,果然会头脑昏沉,十分的不中用。夜胤尘看我完全是一副我自找活该的表情,意味深长,最后大袖一挥,潇洒飘逸地上朝去了。空留我一个人在院子里目送他而去,像极了送郎远行的深闺妇人。
这个现实让我十分不能接受。
但从此之后,我便又很少再见到夜胤尘了,每每见他,他也是一副不会理睬我的模样,看样子依旧会把我养的肥肥美美的,可是却没有再欺负我,也没有再管我。
大约,他对于我策划逃跑这件事极为的不满意,对我的能耐也有了更深一层次的认识,是以不再把我放在眼里,任我东西。
其实,连我都不满意这次计划的结果。最终落了个双双不再搭理的下场,怎么能叫人开心得起来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