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飞驰在小路上。车上,正是孙大头与宝银等五人。
鹰勾鼻转向一脸兴奋的孙大头,偷偷问了句:“大哥,你又在笑什么?”
孙大头喜道:“我有三喜。”
“一喜,神仙妹妹居然愿意和我回山寨。”
“二喜,我居然见到了龙颜。”
“三喜,圣上夸我可以做个大将军!”
鹰勾鼻冷哼道:“大哥,这三喜,你从昨晚说到现在了,我们都已听上六遍了。”
孙大头瞪他一眼,“这样的喜事,说上六十遍又如何?全天下,有几个人见到过圣上?即是见到了,他能夸你么?”
鹰勾鼻见他一脸臭屁的样子,只得拍马道:“大哥威震四方,圣上夸你是常理之中!”
孙大头感叹,“当今圣上样貌果真是好看!若我是女子,定也就被他迷上了。”
炎青扶朝宝银看去,见她目光空空,不知在想些什么。忽想起昨晚见到的霍靖,隐约也是这种眼神。
人世间的感情真是微妙。明明两情相悦,却又生生隔得这么远!就拿宝银来说,叫着嚷着要见霍靖,真见着了,偏又一声不吭躲回了山里。又拿霍靖来说,明明心里装着苏宝银,却偏偏嘴上不愿意承认,所以一再错过她。恋爱中人儿的心思,果真很难琢磨。
楚宫。
暗红的宫墙被夜色涂抹成褐色,更显压抑沉闷。一群身影低头快步行走在宫道之中,如入夜的僵尸面无表情,无声无息。行至凤临宫,众人机械般停下脚步,从里面走出一年纪较大的嬷嬷,跪下道:“参见玄妃娘娘。
带头的正是玄月。她淡淡问:“娘娘的病怎么样了?”
嬷嬷答:“不见起色。”
玄月点头,道:“替我禀报娘娘,就说玄月求见。”
昏暗烛火,映着床上宋婉烟憔悴的小脸。见到玄月,脸上再添三份复杂之意,欲说些什么,身体却猛咳起来。
玄月坐近床边,朝身后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会意,一行人悄无声息退了出去。房内只留下她二人。
宋婉烟控制住咳嗽,道:“我恐怕不行了,只留得玄月妹妹好生服侍陛下。”
玄月脸上闪过阴冷,只淡淡道:“宋婉烟,你知道你傻在哪儿么?”
宋婉烟一怔,一时说不上话。室内的气氛顿时冷了三度。
玄月冷笑,“作为一个女人,傻的地方,就是可以为所爱的男人付出所有,一个人在夜里伤心难过,却还要处处为他着想。直到临死,还只想着他!”
宋婉烟双眼忽的就湿了,嘴唇颤抖,只道:“你没说错,我确实是傻。”停顿了半刻,又苦笑道:“我知陛下心中根本没有我,但他这些年来,对我也尽了责任,我并不责他。我知他心中有你,只你留在他身边,我即便去了,也无怨无悔。”
玄月哈哈大笑起来,只笑得宋婉烟满脸木然。
玄月笑了许久,忽嘎然而止,脸色一沉,嘲讽道:“我原来以为自己够傻,没料到,公主你比我还要傻。”
宋婉烟疑问:“此话怎讲?”
玄月道:“你连陛下心里到底有谁都不知道,你连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死,也不知道,还不傻么?”
宋婉烟从床上挣扎着起来,一把擒住玄月的手,急道:“请你说清楚!”
玄月甩开她手,忽地起身,在室内踱上几步,负手而立。烛火摇曳,在墙上投下玄月的侧影,露着一丝可怖之意。
许久才道:“陛下心里有一个女人,早已没有空间留于你我了!”
“你是说苏宝银么?”宋婉烟落寞道。“陛下赶走了她,怎可能心里有她?”
玄月苦笑。“世上最远的距离,是人心。有很多人,天天在一起,心却从来没有过交集,有些人,相隔天涯海角,却心有灵犀,从来没有分开过。”说完,又叹息道:“你知道你得的是什么病么?”
“大夫说……”
“大夫说的你不用理会,你没有得病,而是中了毒!”
宋婉烟张大了嘴,忽停住了呼吸。她不明白玄月在说什么。
“你中的是慢性毒药,是玄月从去年始,在你的饮食里下的。”
“咳!”一阵猛咳,宋婉烟失神侧倒在床边,花枝乱颤!直到咳到一地血滴,她才勉强支住身体,颤抖着手指住玄月道:“你!你,为何!为何!这是为何?”
玄月扶住她的身体,同情似地望住她,道:“公主,明年的今日,会是你的忌日。公主死后,你的皇子哥哥会收到一封信,这封信,是你送出的,上面列举了你在楚国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向他召示,你的病,是抑郁而生,你的死,是霍靖造成的!”
“你!”宋婉烟用尽所有力气,却只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字。一双秋水明眸,此刻红雾一片!
玄月叹息道:“公主天性善良温顺,玄月本无意害你,只是,在这盘棋局里,公主是那个弃车保帅的棋子,非死不可!”她说着,残忍地望住眼前奄奄一息的女人,一点一点看着她绝望的闭上眼睛,滑落最后一滴冰冷的眼泪。
自己会下地狱吧!几十生生世世,也洗不清自己的罪孽了吧!
一次次毁掉世上最美好的东西,自己的手,已沾满了眼泪和血。然而,这份残忍,早已渗透在自己的血液里,融入在所有内脏里,成为了自己的一部分。只是因为他!
然,终有一天,换作是自己撒手离去时,他会为自己流下半滴泪么?罢了!世上最傻的人,恐怕是自己吧!
“禀报大哥!山下来了一大帮难民,整个山路都被挤满了。”鹰勾鼻急报。
孙大头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疑惑道:“怎又来那么多难民?”
“说是宋国皇子带领十万宋军,已于前天攻打我楚国了!我们逃出那一时,边城应该已经被占领了!”
“什么?宋国攻打楚国?你再说一遍?”一边的宝银大惊失色。
经难民叙述,宋国公主突然暴毙,宋语墨大怒,不分由说,带领大军前来向讨伐,由于猝不及防,楚国的主力军又与叛军在北部战场胶着,所以,宋军如入无人之境,已深入楚国腹地数十里,再过几天,便可逼近楚国都城。
孙大头猛拍桌子,大骂宋语墨趁火打劫。他的怒火余音未了,宝银心中乱作一团。仔细想来,忽心一凛。
趁火打劫?恐怕这趁火打劫的人,还在后头吧!她忽想起自己与霍靖被掳宁国的事。原来,这场乱局,从三年前就开始布阵了。公主的死,恐怕另有玄机。此刻楚宋相争,那幕后之人,可能就在坐山观虎斗,待到两败俱伤,他才会出手。一想到小王爷此刻定是夜不成眠,愁眉不展!手掌不由自主地捏紧,竟在细白的皮肤上,留下深深的指印……
炎青扶道:“宋国冒然入侵,楚国肯定措手不及,但待反应过来,陛下定会从容面对,毕竟楚国强大,自有他的实力在。我们也不要太多担心了。”
宝银凝眉道:“若楚宋开打,那战场会在哪儿?”
“大雁江风高浪急,宋军要过江本就很难,江畔,是军事要镇跃马坡,有五万楚军驻守,历来防势坚固,定会在此拦下宋军。”说完,他又沉吟了下,补充道:“依我推测,陛下必会在跃马坡布下重重防守,宋军若是渡江作战,前有重兵,后无退路,他们肯定要困斗一番,此时,便可争取下时间,相互出使,进行谈判,说不定可以挽回局面。”
“若谈判不成呢?”宝银急问。
“那就得打下去了。”炎青扶道。“跃马城是前站,之后便是我们南贡地区,南贡又如天然屏障,宋军要过,就更难了。”
宝银又问:“我只是担心这背后之敌,恐怕会谋取渔翁之利。”
“只恐怕,这幕后之敌,还不止一个。”炎青扶话中有话。
宝银一把按住他手臂,急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炎青扶皱眉道:“皇子之争,宋国来犯,宋楚之争,宁国定来犯,三国混战,恐怕就不知是谁来取这砧板上的肉了!”
宝银极聪明,见到炎青扶意味深长的表情,脑子一凛,低喝道:“炎青扶,你到底还知道什么没有告诉我?”
炎青扶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宝银一脸严肃,“你与紫膺神出鬼没,定知道一些幕后之事是么?快告诉我!”
见宝银认真的样子,炎青扶知是瞒不过她,整理了下情绪,缓缓道:“我与紫膺也只是略知一二,只知,秦轩逸此人身份极为可疑,只怕是他有什么阴谋。”
宝银差点没晕过去。什么?秦大哥?那个风流倜傥,温文尔雅的秦大哥?他竟有会有什么阴谋?
“不可能!”她脱口而出,她绝计不信这个推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