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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纷纷扬扬。
一池碧波凝结成了冰。
翠华山上,李偌守候在冰天雪地的庵堂门外,得不到任何回应。
阿彩撑着伞,陪着李偌一起静静守候。
“你都这样等了七八天了,好像一点用都没有呢。”阿彩说。
“你都进去找了七八回了,还不是一点用都没有?”李偌回。
难道除了等和找,就没别的方法了吗?突然,阿彩撒开了喉咙大声吼——
“筱儿!你还记得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吗?我们在池塘边一起看月亮,你夸我的手巧,我送了一盏草灯笼给你,从此以后我们就成为了朋友!”
“筱儿!你还记得我们在流水山庄一起过的那些幸福生活吗?还记得我们一起躲过魏尚宫的盯稍,一起去照顾明明和小志,一起去看李偌写的信……”
“筱儿!我记得我们说过的话,我们一起经历的每一件事!筱儿,你出来呀!跟我回去吧!我们还可以一起经历更多的事,有更多更美的回忆!”
阿彩吼得情真意切,消融在她脸庞的雪花多像晶莹的泪光,路过的女香客们纷纷停步围观,有的还流下了感动的眼泪。
一个尼姑从庵堂内急急走出,看得出来,她很激动。
只见她疾步走向阿彩,唰地从身后抽出一个木牌,猛地把木牌插在阿彩前面的一个雪堆里,木牌上书“清静之地禁止喧哗”。
只好又再默默等候,直等到天色渐暗,雪停风止,阿彩冷得在雪地里跑来跑去兜圈圈。
四野寂静,一个小尼姑出来关大门。
阿彩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软的不行来硬的!她拦在门前,恐吓小尼姑:“替我转告你们师太,上官筱儿是逃犯,我们是衙门派来捉拿她的,聪明的就把她交出来,胆敢窝藏犯人,我把你们这些尼姑统统抓回去!”
小尼姑淡定的用鄙夷的眼神瞅了瞅阿彩,想想自己犯了嗔戒,赶紧说了声“阿弥佗佛,罪过罪过”就不甩阿彩了。
“你不相信?”阿彩一把拉住转身要走的小尼姑,又撒开了喉咙喊,“别藏了!你们给我出来!”
那些隐匿在四周保护建王和王妃的侍卫们唰唰地下了树,整齐划一地站在了阿彩身后。
吓得小尼姑一路小跑回了庵堂,一边跑还一边叫:“师太,不好了,师太,出事了!外面来了一大群男人!”
果然,师太很快就出来了。
阿彩心想奸计得逞,惊动了师太,筱儿这回无论如何都要出来了。
师太走向李偌,递给他一纸素签。
熟悉的字迹映入李偌的眼帘——惜取眼前槛外人,槛内人心无可托,这里便是最好的去处。
阿彩问:“上面写的什么?”
“别在这胡闹了,你先回去吧。”李偌折起素签,放入袖中,眉心紧蹙。
“上面是不是写了筱儿会出来的条件?还是她们绑架了筱儿要你给赎金?我等筱儿出来再一起回去啊!”阿彩还不明就里。
“你烦不烦啊?我叫你走啊!”李偌不耐烦地吼她,“你在这里,她是不会出来的!”
阿彩讪讪地走了,李偌让侍卫们也跟着阿彩一同离开。
夜幕渐临,庵堂的大门紧闭,雪又簌簌落下,执意等在原地的李偌,脸青唇白,不停地搓手跺脚,披风上薄雪层积。
突闻庵门传来响动声,一个尼姑撑伞姗姗走来。
伞挡在了李偌的头顶,四目交接,欲言又止。
许久不见的她,愈发清瘦,面色比等在雪地里的李偌还要苍白。
这长长的一年,你是怎样熬过的?如何在乱军中突围而出?如何在尘世中忍辱偷生?我们一行九人互相扶持尚且如此艰难,你孤身一人是怎么撑到今天?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委屈才让你万念俱灰遁入空门?
面对筱儿,李偌脸上,除了内疚,还是内疚。
“跟我回去好吗?”他的声音几近哀求。
“何必苦苦强求我回宫?那里并不适合我。我一直与世无争,隐忍淡漠,结果是什么?”筱儿背过身去,没有看李偌,仿佛自说自话,“结果是你们都忽略了我的存在我的感受,即使在生死关头也没人记得我。我不是不懂权力的游戏,有时我也想使心计我也会权谋争斗我也能谈笑间置人于死地,我只是不屑为之,最后受苦的却是自己。放不下姿态又能如何?除了做尼姑我还能做什么?!”
看着她孱弱的背影,李偌心如蚁噬,很想把她拥入怀中好好安慰,却不敢造次,他的手停在她肩膀的上方,又收回:“筱儿,是我亏欠你,我愿意做一切事情来弥补!我自知没有身份和立场去偿还你,但我会尽我所能去保护你,不会让你在宫里再受委屈。”
闻言,筱儿嘴边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她转过身来,正视李偌:“要在宫中活得好,过得不委屈,只能改变我自己,如果回去,我变成另外的人,你不认识的上官筱儿,你也愿意吗?”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心里最初那个上官筱儿。”
一句话击中了人心最柔软处,受了多少磨难都不曾掉过的泪,顷刻涌出。
他的手指抚上她的脸,替她拭去泪水:“你怎样才肯跟我回宫?该怎么做我才能弥补?”
“当初避难到这庵堂,我告诉自己,李仪与李偌,谁先来接我便跟谁走,一辈子铁了心跟着他。我等了那么久,等到死了心决意青灯古佛伴此残生,你才出现,苦苦守候门外,而我所谓的夫君,从未出现。若要我回宫,我只有一个条件——让我做太子妃!”
“筱儿……我……”李偌想解释些什么。
却被筱儿继续往下说的话淹没:“你若敢为我冒天下之大不韪立我为妃,我回宫才有意义,我有太子妃的身份,才不会备受欺凌,我不想再重复过去的生活,从今往后我只为自己而活。你不用立即答复我,我也不会即刻就跟你回去,等你把所有的关系都处理好,再来接我回宫;你若做不到,便不要再来,我呆在这庵堂里,至少还有平静。”
山中方三日,世上已千年,筱儿,我早已不是太子。
多想冲口而出的话,最后都幻化成一个字——“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