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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的曙光照进了营帐,尘埃在空气中浮浮沉沉。
将军们一个个地撤下,领兵出城。
身着甲胄的平王一直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手里的头盔,没有离开的意思。
“禀报兵马大元帅!卑职领兵去了城南那间屋子,找不到任何人,附近整片居屋都已空无一人!”被派去沈善柔住处寻人的都尉入帐回禀。
平王扬扬手,让他也领兵撤退。
“元帅,得离开了。”张将军入帐提醒平王。
“请张将军先行,我殿后。”
“不行!军中不可一日无帅,请元帅让卑职殿后!”张将军单腿跪下,双手握拳举过头顶请旨坚守洛阳最后一岗。
沉吟片刻后,平王戴上了头盔,扶起了张将军:“将军,保重!”
转身离开了营帐,上马,率领着大部队,撤离。
望着灰蒙蒙的天际翻着鱼肚白,想起似曾相识的一个黎明时分。
......
洛阳西城门,厮杀惨烈,将士们仍在顽强死守岌岌可危的城门,为军队和百姓争取多些撤退的时间;洛阳东城门,门洞大开,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军队陆续撤退,百姓纷纷逃难。
马上的平王一直在张望,希望能于人群中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
阿彩,你到底在哪里!!!
阿彩此刻正在汹涌的人群中跋涉,人们往东,她向西,即使跟逃生的人们不同方向,被撞得踉踉跄跄,仍坚持前行。
她担心这样的战乱下,太子一家会否平安,她担心他们如果又得重新过上逃亡的生活,没有她的照顾怎么熬下去?
跟她擦肩而过的人们渐渐少了,吵闹声也渐渐远了……
几经艰难,她终于来到地处城西的海角七号,人已无踪,曾经用过的锅碗瓢盆和一些衣服杂物散乱在四处……
......
军队来到东城门,平王猛然于人群中看到了两个身影——沈善柔和章公子!即刻让副将把他们领过来。
“阿彩呢?”
“她本来跟着我们到了东城门,听这里的人们讨论说是胡人攻城,就改变主意不肯出城了,说是要回城西你们住的地方一趟,让我们在这儿等她,如果半个时辰还不见她回来就先出城,我们在这儿等了一个多时辰还没见着她……”沈善柔急急说道。
章公子的脸色苍白得像个鬼,洛阳逢此巨变,惊魂未定的他此刻又被吓了一跳——那个丫头的兄弟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个武将,而且好像还是个大官的样子,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放心吧,我会找到她的。”平王回头交待副将,“护送他们二位安全离开洛阳,返回长安。”
“遵命,元帅!”
元帅???章公子闻言差点没昏厥过去。
平王一边迅速脱下头盔与甲胄,一边对身后的关宇和覃琼说:“请二位将军带军队撤出,我要入城寻人!”
“元帅,危险啊!”
“万万不可啊,元帅!”
二位将军话音未落,平王已经消失在人群中。
“赶紧换上平民的衣服去保护元帅!”关宇立即派出精兵一百。
......
“禀报张将军,大部队已经安全撤离东城门。”传令兵回营禀报。
“传令下去,等大部队撤出洛阳二十里后,我们殿后部队再撤退。”张将军淡定地自己跟自己下起了棋。
“禀报将军……西城门守不住了…请将军撤退!”随着副将的一声禀报,洛阳西城门宣告失守。
叛军有如蝗虫一般涌入城中……
孤身找寻着阿彩的太子在城南沈善柔的房屋扑了个空,他不知道阿彩还会到什么地方去。
他急匆匆地在兵荒马乱的洛阳城中穿行,搜寻。四周充斥着纷乱的人群,撕裂天空的叫喊,遍地是星星点点的火光。
看右边,客栈欢场的灯笼上插着一只正燃烧的箭;望左边,食肆赌坊的大门前伏着一个刚死去的人。
重重垂柳间、碧波荡漾的湖面,都仿佛弥漫着血色。
桥头上、市集里、戏台中,空空如也。
青石街上回荡着孩子的哭泣、伤者垂死的哀嚎、被凌辱的女人发出的凄厉呼叫……小偷、强盗在这种连命都保不齐的危难时候也绝不会忘了要趁火打劫……
绿眼睛的大胡子拉着骆驼言语不通仍不知发生了何事,被主人遗弃的昆仑奴说着半生不熟的汉语在问路。
故土难离,仍有大量执意不肯离乡的人们聚集在街头,或议论,或祈祷,或呆坐原地,默默等候不可知的命运光临。
四处燃起的战火,散乱一地的尸首。这本来繁华如锦的城市,在战火中奄奄一息。
昔日初入洛阳时的繁盛景象仍历历在目,眼前却判若两地,太子不由喟叹:战争之下,没有赢家,即便是复国成功,仍然是输了,这代价太大太沉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