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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此情无垠2


满天乌云堆积,翻滚的云层将夜空撕成了无数片。滚动的云浪摇摇欲坠,压在头顶,仿佛一个纵身,便能伸手从空中扯下一块。

风更大了。他走出数步,远远地看到一个身影,黑色的披风在风中反动。他的心似乎也被狠狠撞了一下。

“大王。”

他已经来了多久?

独孤御眼中射出寒冷的光,宛如闪电,将天上的积云照得骇人的森冷。

他看到洛熙从柴房中走出的一刻,怒火中烧的他只想警告他,他再敢靠近她,就是找死。

可他发出的声音却是,“她还好吗?”

“回大王,她不好。”洛熙声音干涩的回答。他被他的逼视压得几乎抬不起头,但他还要说下去;“她的病刚好,整天干属于男人的粗活,每天都要做到三更,并且没吃过一顿饱饭,她要撑不下去了。”

“这是她自找的。”独孤御冷冷的说,心却在缓缓下沉。她会一点拳脚功夫,可毕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孩。这些日子,她屋子里的灯都是亮到三更,隔着木门远远地都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劈柴声。

洛熙看着他转过去的背影大声说,“大王,请念在她是无辜的……”

“她不配!”走远的男子猛地转身,冷冷打断他。楚傲天的女儿,在他的面前有什么资格谈无辜!

“洛熙,如果你再私下见她,本王就将你以军法处置!”

“属下遵命。”洛熙单膝跪下,阵阵冷风吹过,一滴滴冰冷的水珠落在他的脸上。

下雨了,冰冷的雨,冲刷着他眼中的悲哀。

远处,独孤御高大的身躯像是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像,如鹰一般犀利的眸子射出嗜血的光芒,却像是着了魔一样,定定地望着远处的屋子。

他看到里面的灯灭了,整间屋子的轮廓融入到了黑暗中。

暴雨倾盆,犹如沙场上千军万马呼啸驰骋。

窗纸有多处裂缝,不时有冰冷的雨点被风带进屋子里。女孩沉睡的脸上挂着如雨点一样的泪珠,流动着幽幽的光。她抓着被子,身子缩成一团。仿佛梦里的她似乎依然蜷缩在从四面侵袭的狂风骤雨中,她无处可藏,唯有缩紧身子,恨不得将身子塞进体内的某处角落里,用自己的血肉来取暖。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心一阵抽痛。他也做过噩梦,梦里是尸横遍野的战场,父亲的头颅滚落在血泊中,他的身旁全是亲人的尸体。

这些都是楚傲天一手造成的,他现在死了也不能一了百了。他为什么不能将这些痛苦千百倍偿还在他最爱的女儿身上?

窗外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黑暗,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依稀浮现在眼前……他的心也渐渐沉入自己的噩梦中,悲恸残喘。

“逸轩……”

耳边响起一声低吟,将他从噩梦中唤醒。他又回到了这间四面漏风的柴房里,眼前就是熟睡的她——楚傲天的女儿,他的战利品。

他抚摩着她的脸,想为她擦去泪水,梦里的她‘咯咯’地笑了,翻了个身,脸颊贴着他的手心,枕着他的手继续甜睡。

他听见她在唤……

“逸轩,桃花开了,你看到了吗?”

……

柔和的春风将阳光吹得暖洋洋的,秋千高高扬起,穿过落花缤纷。她抓紧绳索,耳边不时飞过宫女们惊呼与恳求,她的笑着大声告诉她们别担心。她才不怕高。

圆圆的太阳挂在天上,像一张憨厚的笑脸,她感觉它离自己是这样近,这样亲……

突然,耳边响起的撕裂声,秋千索松松垮垮的摊在手上。周围惊叫声四起,她亦听到了自己的……

绳索断了,她的身子急速下落。天和地瞬间调换了位置。她会死吗?她吓得闭上眼睛,大脑中一丝念想都没有了。

还好她没有落地,而是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里。当双足触到结实的地面,耳边响起一个磁性的声音,“没事了。”暖若春风,比坚实的地面更让她感到安心。

还未看到他的样子,她的双颊便开始发烫。

睁开眼睛,来不及抹去的羞忿瞬间跌入一双深邃的眸子里。他背着太阳,她的全身陷在他高大的阴影中,那张棱角清晰的轮廓上有着和煦的微笑,让她的心里升起了另一轮太阳。

他是凌逸轩,父亲生前是冉国赫赫有名的骠骑大将军,曾随父皇征战沙场,战功显赫。他年纪轻轻承袭了安大人的爵位,也是一名沙场上名将。

其实,他是什么人,立过多少战功,对于她根本不重要。凌逸轩……三个字就像一滴水珠滴在心上,温柔地晕开一片涟漪,当这个名字从声音中流出的时候,就连舌尖也会感受到他的温暖。

是幻觉吗,她又回到了那片属于他们的桃园。纷飞的花雨中,他在吹箫,他合着箫声翩翩起舞。

她向他伸出手,笑着扑到他的怀里。他抱住她,她泪水在溃不成军,“逸轩,我做了一个梦,梦到父皇死了,冉国灭了,我们都成了俘虏,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拍拍她哭的颤抖的肩,“别哭,你只是在做梦,你怎么可能见不到我?我不会离开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

在他的安慰下,她终于破涕而笑。原来那么痛苦的经历都是一场梦啊,父皇的尸首,那些死去的将士们,以及冉国的灭亡都只是一场噩梦,所有人都生活的好好的,从来就没有战争,眼前的桃花似锦,没有笼罩在敌军压境的阴霾下,开的是这样灿烂。

……

可是,当她沉浸在满满的幸福里,逸轩却不见了。

依然是是在那片桃花林里,她茫然的寻找着他的身影。

她能感觉到他就在他的附近,可是,他看不到她,她也看不到他。

她靠在一棵树下,望着寂寥落英缤纷。她渴了,倦了,合上眼睛,听不到鸟儿清脆的歌唱,耳畔只有冷风的呼啸,铺天盖地的凄风冷雨沁入她的四肢百骸……

她在那种撕心裂肺的绝望中猛地睁开双眼,看到一个人影立在床边,人影黑衣黑发,半边轮廓笼罩在从窗外溢进的光影里。

“我以为你会永远睡下去。”他的嘴角噙着嘲弄的笑,墨色的眸子闪着精湛的光,窗外雨声滂沱,他的声音听起来分外沙哑,透着一种难辨的凄凉。

她坐了起来,被子从身上滑落,她单薄的衣襟在风中瑟瑟发抖。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多想掐死你……”他靠近她,俯身看着她的眼睛,一只手已经扣住了她的脖子,只要他微微用力,她的呼吸连同性命都会在他的手中变成粉末。

“独孤御……”她的身子和声音一样,颤抖得厉害,求生的本能让她紧紧抓住那只扣在自己脖子上的手。

她睁大眼睛,然而,光线太暗,黑暗掩盖了他的表情,可她分明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了痛苦。

她想,他现在一定在挣扎该不该将她掐死吧。

他的呼吸透着紊乱,卡在她脖子上的手筋脉凸起,狠狠地用力……又在瞬间无力的松开。

他突然将她用力扯进怀里。云玦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要被他勒断了。他抱得那么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身体里。

他的吻雨点般落在她的脸上,炽热的呼吸里充斥着贪婪,就像是终于找到了已是遗失多年的宝贝。

云玦麻木地任他摆布,耳边响起的是洛熙和云碧的话——

“赌一次,就赌桃花影中的记忆在他心中的分量。”

“姐姐,你在他的心中是不同的。”

……

两个声音相互碰撞,渐渐变成一体,狠狠撕扯着她的耳膜,又像是无数只蚂蚁啃噬着她的心。

“云玦,为什么是你……”他喃喃地说,手指伸入她的青丝中……它们本该是如丝绸般般的光滑细腻,现在却变得粗糙不堪。

“独孤御,放过我吧,不要逼我做任何选择了好吗,我真的好累……”她噙着泪,哽咽着,哀求着……

没有回答。他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她的身上,又将她拦腰抱起。

他抱着她走出柴房,冒着疾风骤雨,回到了那间她曾住过的宫殿。

他的披风比她在柴房里盖得被子还要温暖,一路为她遮风挡雨。她蜷缩在他的怀里,头上有几点雨珠,身上几乎没有被雨淋到,而他被雨淋得几乎浑身都湿透了。

他将她放到床上,为她盖好被子后就离开了。没有只言片语的流连,只是让宫人好好照顾她。

这个转变来的太快,她以为自己又坠入了另一个梦里。独孤御……她的唇一张一合,一遍遍默念他的名字。

她知道杀死他会付出怎样的代价,突然为自己不必再想着杀死他而感到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