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不与中原接壤,东、西魏国皇帝忙于整顿朝政,无心兼顾中原局势。魏国在中原的守军多半都是将无战心,并无斗志,反应不是撤退就是投降。冉军开始进军速度很快,不到一个月就逼近了中原重镇幽州。
中原仍然归西魏管辖。冉国大军压境,幽州守将却没有要撤军的意思。几个人来到幽州的第三天,偌大的城池就被冉军包围。整个城池都笼罩在恐惧的阴霾中,街头巷尾,酒楼茶肆……随处都能听到有人议论战事。
他们也从这些议论中捕捉到了一些可靠的信息,幽州粮草充沛,而皇帝亦不打算放弃中原,派来的援军正在路上。幽州的守军只要挺到援军到来,里应外合,定能击退冉军,还有可能一鼓作气将冉军赶出中原。
云玦坐在客栈大堂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听着邻桌的人在热火朝天的议论战事。她的心慢慢收紧……
凌逸轩握住她的手,两人十指相扣。其他人相互对视,心中都明白一个道理。冉军远道而来,不要说是败仗,就连持久战也会让士气受损。一次败仗可能给士气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而战败亦会损伤主帅的威望,如果江夏王真的是野心勃勃,楚明宸御驾亲征,就是分明踏上一条根本没有退路的路。
幽州之战关于冉国存亡,没有胜与败,只有生与死。所以,这场战役只能速战速决。
第一日,冉军攻城,魏军防御,双方各有损伤。而就在第二日晚,城里突然传出主帅遇刺的消息……以星火燎原之势,一夜之间席卷全城。次日魏军大肆搜索刺客,城里人心惶惶,紧张的气氛轰然炸开,全城百姓几乎都陷入绝望中。入夜,城里上空火光冲天,粮仓,牢房,还有城里的繁华地带相继失火。不但如此,城内的防火系统也被人捣毁,致使救火工作相当迟缓。
粮仓失火,因为抢救不及时,数万石粮草几乎被付之一炬。
人口密集的繁华地带,人们四处逃窜。
监牢失火,所有的犯人都被放了出来,到处打砸抢烧,不止是犯人,不少人也趁着治安乱加入了抢劫的行列。
……
一时间,幽州城内宛如人间地狱。
云玦的躲藏地由客栈转到普通民舍,她躲藏的房屋的原来的主人已经逃了。因为满城已经遍地是盗匪。隔着窗户,她亲眼看到一幕幕血腥的罪恶,几分持刀的人分别踢开几家民房的门,不久后拎着血粼粼的刀,扛着一个大包裹走出来,人影很快消失在逃窜的人流的中。
还有身形高大,穿着平常百姓衣着的人,挥刀将一个逃跑的女子砍倒在地,然后将她的首饰夺下。
酒楼店铺里也有伙计打扮的人持刀冲出来,加入罪恶的抢劫中。
……
也有歹徒持刀踢开她栖身的房舍外门,却在下一瞬死在周奕的飞镖下。
“等你过去人早就死了。看不下去就别看。”又看到一个歹徒挥刀袭击路人,云玦按耐不住要冲出去,被周奕一把拽住。
云玦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你们为什么纵容那些犯人,让他们……”她说不下去了……是,他们的计划是刺杀主帅,烧毁粮仓,在人口密集地带放火,扰乱秩序和军心,以削弱魏军的战斗力。可她没想到他们竟然还将所有犯人也放了出来……等等,这里离衙门那么远,可窗外出为什么现那么多身穿囚服的人?
泪水溢满了她的双眼,喉咙里塞满了哽咽,她看着周奕,艰涩地问;“幽州到底关着多少犯人……那么多穿着囚服的人,他们,他们真的都是犯人吗……”
周奕高大的身影挡在窗口,由于逆着光,脸上的表情隐没在模糊的黑暗中,声音平淡而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有一部分穿着囚服的人是我们的暗卫。”
云玦死死看着他,泪光中燃烧着怒火。“为什么要这么做?杀了主帅,烧毁粮草还不够吗?”她的双手金攥成拳,双肩无可抑制地颤抖,只有发出的声音嘶哑,无力到连她自己都感到绝望……
周奕冷冷一笑,“公主,你知道守城的魏军有多少人,独孤御又派了多少援军?这场仗只能速战速决,冉军拖不起,只死一个主帅能造成多大影响?你又以为幽州有多少粮草,看守粮仓的都是死人和废物吗?要不就不做,做了就要彻底,拖泥带水只会引来无数后患。”
他看着黑暗中的女子,那些流转的泪珠在黑夜里显得分外晶莹明亮。
他的思绪中突然涌出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仿佛一滴水珠落在心上,涟漪慢慢摊开,与原本冰冷的血液****地融合在一起。
“如果不出意外,城外的军队天亮之前就会入城。”沉默片刻,他淡淡地说出一句象征性的总结。开口时心中依然涌动着那种那种温柔难辨的情绪,他亦分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云玦转过身,视线没有焦距地融入远处的黑暗。
窗外,延绵不断的惨叫声冲击着她的耳膜。她的心狠狠抽搐……其实,这个道理她明白,只是不敢面对,现在再多的指责悔恨都没有意义了。攻城尽快结束,大冉军队的损失也会减少。她只期盼着真如周奕所说,城外的冉军可以快点进城,尽快终止这残酷的一切。
又过了许久,屋外的门又被人推开。她身子一僵,第一个念头就是一定又是盗匪,但很快又意识到不同,劫匪都是破门而入的,而这次推门声不像劫匪入室那样野蛮。
她正想着,黑暗中突然亮起微弱的火光,她的身子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抹火光不断向她移动。很快,来人的身影在视线中变得清晰起来……
“逸轩!”
云玦飞奔上前,看着火光中的男子,泪如雨下。
他穿着一件灰色长衫,上面有灰尘的味道。伸出一臂环住她,胸前的灰白色衣襟上却有一片红色的粘稠,在火光的照耀下是那么刺眼……
她惊道;“你怎么受伤了?”。
凌逸轩低下头吻了吻她的脸颊,吐出温热而令她安心的气息,“小伤而已,没事。”
而就在这时身后响起周奕夸张的咳嗽声。周奕如如释重负,可看到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心里有莫名地感到不是滋味,说话的语气听起来也有些古怪,“是小伤,行刺主帅……伤得严重也不可能逃出来。”
云玦瞪了周奕一眼,凌逸轩对周奕礼貌的笑了笑,“计划能顺利完成,多亏有周兄挺立相助。”又转头对云玦说,“城外的大军已经攻进来了。”
冉军已经进城了?云玦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怎么这么快?我怎么没听到攻城的声音啊?”
凌逸轩说;“这里毕竟离城门太远,外面又那么乱……”说着视线无意间投向窗外,眼中隐隐闪出一种难言的悲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