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病情日益加重,不但在不能下榻行走,整日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昏迷中。御医们素手无策。皇后与朝中几位重臣商议,暂时由太子监国负责处理政务。
独孤清继续任用云玦为女官。她对独孤崛突然重病的原因百思不解,心里隐隐猜测必定是皇后所为。如果真是这样,独孤释在皇位之争中算是彻底落败。独孤清又会怎样处置这个昔日的对手?也许他不会顾念兄弟之情,可是皇后和周家真的不会将他当成一个隐患?
她虽然不喜欢独孤释,也不希望对方死。明宸已经顺利抵达江东了,魏国对他更是鞭长莫及。不知道这场早来的变故给独孤御带来怎样的影像,独孤清没有将他召回的意思。但是江夏王也是手握重兵的藩王,他和独孤御相互牵制,都不会对明宸不利的。
她最担心的人还是率师远征突厥的三皇子……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第一个被这场轩然大波席卷的人,竟然就是她自己。
一日,独孤清不在宫中。云玦突然听说楚晗玉被关入天牢。她在忐忑不安中度过几个时辰。当日傍晚,一群侍卫来到她的住处,强行将她,叶翎和卿涵带入坤宁宫。
一张写满字迹的供状飘落到云玦面前,云玦捡起来,看到上面的内容,竟然是楚晗玉的供词!
她轻轻念了起来;“与我勾结,暗通靖王与冉国国主勾结,等皇上死后,太子即位,再煽动谬论将弑君之罪诬陷给太子,然后趁民心不稳,靖王挥师北上,与三皇子的五万大军里应外合……等靖王当上皇帝,就会让冉国国主恢复帝位……”
读到最后,竟然笑出声来,双手颤抖着合上那份所谓的‘供状’,冷冷的看着凤椅上的周后,像是在看一个笑话。“皇后想的真周到啊,冉国就是靖王一手打下的,他还会继续和冉国合作,难道当初出兵征讨只是一场闹剧……呵,皇后的想象力真丰富啊,还能想到比这更好玩的事吗……呵呵……”
“放肆!”皇后身旁的一个女官厉声呵斥道。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按住她的肩膀。
皇后端坐在凤椅上,眼中无波,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楚云绝,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云玦环顾四周,再扫过周后,眼中浮出嘲弄,“我要见晗玉,她作为娘娘的证人为什么不在场?”
其实在没有看到楚晗玉的时候,她就知道,皇后是不会让她们见面的。
这只是一个环环相扣的阴谋,所谓‘供状’的字迹潦草不堪,白布上沾着点点血迹。她甚至相信这些供词都是晗玉亲手所写,酷刑逼供导致屈打成招,不是权术中司空见惯的手段吗?甚至自己当初为了借独孤御之手杀夏侯初,就是这样对付楚心蓝的。
她本想合理利用独孤家的内讧来为大冉赢得更多的时间,本想利用独孤御和楚元禛相互牵制为明宸争取更多的机会,却没想到对方出手更狠准。弑君谋反,串通冉国不就是逼着独孤御谋反吗?如果晗玉的供词成立,独孤释只有三个选择,第一,真的起兵谋反,可是楚元禛真的能与她合作吗?如果合作,那就是真的将指控他的罪名全都坐实了,他就成了魏国真正的叛徒。如果不与楚元禛合作,他麾下只有十万军队,又有多少胜算呢?还有第二条路,就是直接杀明宸以表清白,证明所有对他的指控全是诬陷……
她摇摇头,不敢继续向下去了,而此时,周后冰冷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将她拉入更血腥更真实的现实中。
“弑君者按律当诛,她已经死了。”
云玦身子一僵,眼前一阵阵发黑……尽管有了心理准备,她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晗玉姐姐是无辜的,毕竟是一条人命啊……
“皇后也想对我屈打成招吗?”她凛然一笑,声音是一味淡漠的嘲讽。她的双手金攥成拳,指甲深深抠进掌心……很快手掌变得一片粘稠,一阵阵尖锐的痛像是一根根针扎在心上……
然而,这样尖锐的痛却仿佛像是与心里不断生出的绝望融为一体。
“本宫就知道你的嘴硬的很,不会主动招认的。”周后冷冷一笑,又将目光投向卿涵。
卿涵浑身发抖,本能的靠近云玦。云玦握了握卿涵的手,鼓励的看着她。
而皇后的语气却出人意料的缓了下来,“楚卿涵,虽然你一直跟着楚云玦,但本宫相信你还只是个孩子,只是受了她们的恐吓和欺骗。只要把你听到的,知道的全部说出来,本宫就算你将功补过,不但恕你无罪,还会奖赏你。如果你执迷不悟,”一丝冷冽的杀意从皇后的眸中透出,整个大殿都充斥着死亡的气息。“你就是她们的同党,弑君谋反,罪当凌迟。”
卿涵面色惨白,一瞬间眼里除了满满的惶恐,再无其他。
云玦双眼开始发酸,狠下心不去看卿涵,心里一遍遍祈求——
卿涵,自私一点,再自私一点,按她说的去做,让这一切都由我一个人来承担,求你,自私一点……
卿涵紧咬着嘴唇,她怕极了,可她怎么能因为害怕就任人摆布,和坏人一起陷害云玦姐姐呢?
片刻的沉默后,她听到自己这样回答,“回禀娘娘,卿涵不知道靖王有是否有弑君谋反之心,但是卿涵一直和云玦姐姐在一起,可以为她作证,她真的没有这些想法,更没有勾结过靖王,密谋过弑君的事。”
“你是要帮她隐瞒到底了?”皇后冷冷地说。
卿涵跪在地上,脊背却挺得笔直,“我只是听从娘娘的吩咐,将所有知道的说出来。”
“你们两个,一个不肯招认,一个又包庇。本宫只好找别的办法让你们开口。”皇后一扬手,对殿里的侍卫命令道;“来人,把她们拖下去!”
“住手!”卿涵高声叫道,嘴唇哆嗦着,坚定与惧怕,两种极端的颜色在她的泪眸中抵纠缠着,织成一片绝望。
她看着云玦,嘴角浮出的笑是云玦从未见过的凄然,“姐姐,我知道……晗玉姐姐是怎么招供的,卿涵母亲早亡,父王从没有关心过我,只有皇后娘娘和你,还有云碧姐姐和明宸哥哥对我好,我不会出卖你们的……”
云玦和叶翎都被侍卫牵制着,无法动弹。云玦的泪水夺眶而出,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含泪看着卿涵。
卿涵在说完话猛地挣脱侍卫,头也不回地朝石柱撞去。
“卿涵……”
大殿内掀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因为没有人想到看起来柔弱胆小的卿涵会有这么决绝的举动,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云玦和叶翎的胳膊都被侍卫紧紧抓住。叶翎顾不上太多,不惜打伤侍卫奋力挣脱开钳制,可却已经来不及了……当她冲过去将卿涵拽住的时候,卿涵的前额血肉模糊,浑身痉挛地到在她的怀里。
云玦嘶声尖叫,泪落如雨,可身子却依然动弹不得。
卿涵,你怎么这么傻啊……
一个宫人走过去,俯身伸手探向卿涵的鼻端,然后转身向皇后禀道;“娘娘,她还有呼吸。”
皇后冷眼看着,“楚云玦,你还不肯招么?”话外之音就是卿涵的生死取决于云玦一念之间。
云玦转头看向皇后,声音无力抑制地颤抖;“只要皇后娘娘为卿涵传御医,我什么都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