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熙率领的五千精锐一路只负责保护云玦,不负责押解冉国俘虏。虽然独孤释反对虐待俘虏,独孤清开始下令不供应俘虏的饮食,让他们自生自灭,独孤释又是一番争取,独孤清终于让步,魏军只供给老弱妇孺饮食和药物,成年男子概不负责。然而,冉国在中原立国几百年,民风远不如魏国尚武。许多从未习过武的贵族男子,又因为不曾干过体力活,根本无法自力更生,而天气的寒冷更像是雪上加霜。独孤清看似宽松的规定也使许多人在饥寒交迫中死去。云玦偶尔会听到一些消息,其实国家兴亡,最无辜的受害者还是毫无丝毫抵御能力的老弱妇孺,还好,独孤清没有彻底断绝她们的生路。
“走水了……走水了!”
云玦睁开眼睛,恍惚中听到的惊呼声和凌乱的脚步声在清醒的一刹那更加真实。
营中失火了?
不绝于耳的喊声中有夹着打斗的声音。
云玦点上蜡烛,用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齐。想出去看个究竟,掀起帐帘的时候被守卫持枪拦住。
“公主有什么吩咐吗?外面不安全,请您立刻回去。”
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浓烟味,远处是一望无际的火海,有人救活,更多的人在火光中厮杀。
护卫见云玦沉默不语,只是看着远处,就用恭敬又不失强硬的口气劝道;“公主,请回……”话还没说完,所有人都瞬间倒地。赫然出现在眼前的人一身黑衣,有着一张英气逼人又再熟悉不过的脸。
“逸轩……”
一声惊呼,云玦已经被他拥进怀里。
惨叫声此起彼伏,更多的魏兵扑向他们。凌逸轩抱着云玦腾空跃起,几个起伏,另一只手上的剑没有一瞬的停驻。凡是靠近他们的人都没有任何招架能力。
凌逸轩不敢恋战,带着云玦一路冲向营地的出口。身后渐渐没有人追击,取而代之的是数不清的箭矢从他们身边飞过,纵然洛熙明令不得伤害云玦,可是兵器部长眼睛,凌逸轩依然一直紧抱着云玦,不让她与自己一起御敌,数不清的箭矢从他的身上擦过,不时划开一道血痕。
云玦在他耳边哽咽着说,“逸轩,我要和你并肩而战。”
凌逸轩依然紧紧抱着她,飞快吻了一下她的前额,眼中浮出苦涩,却只是笑着说;“不行,这样太危险。”如果洛熙真的对云玦有所忌惮,他会看不起自己。利用独孤御对云玦的保护将她救出,那他又算什么……
“不想让你们的太子死就立刻住手!”
远处,一声娇喝仿佛从天而降。
只见魏国太子独孤清被人五花大绑,被一个身形娇俏的蒙面人用长剑架着。他俊美的脸上有一道流血的伤痕,几乎破坏了这张脸的美感。十几个手持兵器的黑影挡在周围,将他们与数不清的魏兵分隔开。
“洛将军,是太子的性命重要,还是云玦公主重要,你不会分不清楚吧!”叶翎悦耳的声音从面罩后传出。
紧接着又有一个人对洛熙大声道;“将军不可轻举妄动啊,还不快下令让他们离开!”
云玦看向说话的人,如果她没记错,他应该是独孤清身边的人。
她很快理清思绪,逸轩带人来到自己所在的营地,同时叶翎也带着另一些人闯入独孤清的营地,劫持了独孤清,然后赶到这里,用独孤清的性命要挟洛熙让他们离开。而独孤清的人也跟着赶来了,洛熙奉了独孤御的命令保护她,可独孤清却是魏国的太子。如果洛熙在众目睽睽下为了追捕他们置独孤清的生死于不顾,那就是大逆不道。不但他死罪难逃,更会牵连到独孤御。他是万不会这么做的。
洛熙看向云玦,云玦本能地避开他的注视,就算是为某个人,他现在也一定恨死她了吧。可是强烈的愧疚使她根本不敢与他对视,深究他的目光。
只听他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冷冷的说;“你们先放开太子!”
叶翎冷笑一声,“洛将军,你当我们是傻子吗?”
一个独孤清的亲随也怒道;“那你们当我们是傻子?我们如何相信你们不会对太子殿下不利!”
叶翎的剑锋在独孤清的脖子上划开一道血痕,独孤清痛哼一声,生死攸关之际已经顾不上形象,颤声对洛熙怒吼道;“洛熙,你还不放他们离开,难道你们是一伙的?”
洛熙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这些人只是要带走云玦,可若真的在他的营地杀死太子,恐怕所有人都会怀疑是靖王暗中主使。
“太子殿下说的太对了,洛将军,我们为什么而来你很清楚,但是别人怎么想我们就不敢保证了。”叶翎拉长声音添油加醋的说;“我们有可能是真的效忠靖王殿下,和将军演这场戏谋杀的好戏呢?您可要三思,千万不要逼我们与太子同归于尽哦!”
火势被控制住,远处依然有魏兵在灭火。此处,云玦和凌逸轩,还有所有夜闯营帐的人都被魏军团团围住,没有人动手,厮杀声早就停止,涌动的暗流却酝酿着比刀光剑影更凶猛的杀气。
叶翎的话成功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独孤清和独孤御……魏国内部两股最大的势力的矛盾。
“放他们走!”
洛熙再次下令,潮水一样的魏兵都让出了一条路。
离开营地,云玦先上了马车,其余人都跃上马背。叶翎没有立刻放开独孤清,而是让所有跟上来的人不准跟着他们,为了防止魏军出尔反尔,必须等他们到了安全的地方才会放人。
直到后面再也看不到一个魏兵的影子,云玦终于松了口气,掌心已经沁出了冷汗。从逸轩带她离开到所有人全身而退,短暂的片刻在漫长的岁月中短促得像是弹指一挥,可是却因为太过惊险而显得分外漫长,这会成为她一生之中最漫长的等待吗?
可是她到现在也只是活了短短十五年而已,以后要经历多么险峻的风浪,多么漫长的煎熬,都是没有最,指有更。
两匹马拉着车,在荒野中飞快行驶。
马速太快,云玦忍着马车的颠簸给自己带来的不适感。云碧和卿涵都被安置在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她只要见到她们平安就放心了。可是……她真的能摆脱独孤御,真的能和逸轩一起离开吗?
她陷入自己的挣扎中,倏地感到有一双精湛的眼睛正在看着她。
“几位。”眼睛的主人平静的说出了被押出军营后的第一句话;“你们到底要将孤王怎么样?”
云玦无心答理他,倒是叶翎故意吓他,“你说呢,尊贵的太子殿下,如果你消失了,独孤御和独孤释会不会为了皇位争个你死我活呢?你们魏国内部越乱,对大冉就越有利,你说我们会怎么做?”
“呵呵……”独孤清低笑一声,听不出一丝恐惧,倒是有几分懒散,和挟持时的懦弱形象比起来,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恐怕结果恰恰相反,孤王若死了,太子之位当然是独孤释的,独孤释这些年韬光养晦,暗中培植了不少势力,连我父皇都向着他,何况他收复了夏侯初的十万军队,也算是大功一件,父皇立他为太子更不会引来非议。他占据绝对优势,独孤御不是他的对手。”
“管他呢,独孤御不会甘心的,最好一死一伤,你们魏国也就垮了一半。”叶翎得意的说。
叶翎说完后,黑暗中响起一声低笑。
叶翎怒道;“你笑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
“叶小姐当然错了,”独孤清的声音带着嘲讽,“如果独孤御听到孤王的死讯,他不会傻到回京和独孤释争夺皇位。我父皇倒未必吝啬暂时分半壁江山给他作为体恤,何况那半壁江山本来就不属于我大魏,而是独孤御打下的冉国江山。”
叶翎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你倒是料事如神啊。”
云玦的心像是被击中,因为她必须承认,独孤清的话是对的。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剧烈的颠了一下,马的嘶鸣声伴随着一声呼喊。
“我们中了埋伏,快下车!”
开门,闷响。
先是独孤清被叶翎推下车,其余几人相继下车。
数不清的箭矢迎面扑来,抵挡的时候,只见对面的矮坡上突然冒出一片密密麻麻的黑影。
为了带她离开,逸轩到底带来了多少人?她不知道,总之她亲眼看只有包括他们,全身而退的人也只有十几个。而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人就像暗夜中涌动的铁水,从两边看都是一望无际。
这才是真正的厮杀!
云玦手中的剑一刻不敢停住,她不但要自保,还要保护独孤清。
独孤清一边左右躲闪,一边沉喝道;“还不快把我身上的绳索解开。”
叶翎顿时涌出强烈的悔意,绑住这个人用绳子就行了,而不是用连利剑都劈不开的铁链啊!
幸好敌人已经暴露了行踪,箭矢用完后还没达到目的,就只能扑上来与他们展开白刃战。所有的护卫都奋力冲杀,云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成功地用钥匙将独孤清身上的锁链解开。
独孤清被松绑后迅速扶起云玦,然后张弓搭箭,竟箭无虚发,云玦又给了他一些暗器,他竟然也能运用自如,被视作废柴的独孤清也成了他们有力的帮手。
然而,对方的人太多,有人倒下去,更多的人冲上前,在黑色的苍穹下如蝗虫般密密麻麻地从四面八方涌向他们。
他们的坐骑早就中箭倒地,护卫也一个个倒下去,伤口上泛着幽幽的蓝光。对方的兵器上有毒,他们不但要保命,更不能受伤。
叶翎挥剑砍向一个黑衣人,同时又一脚踢在他的身上,那人躲过一剑却没有立即回击,反倒发出一声惨叫,她的剑尖飞快刺穿了他的喉咙。
耳边响起一声低笑,叶翎不明所以,咬牙切齿的说;“你有毛病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独孤清挥剑挡开一道箭矢,笑道;“你知道为什么那个人没受伤,却叫的那么惨吗?就要往那个位置上踢……”
叶翎反应过来,她刚才踢到的部位好像是那个人的下身……“下流!”
云玦无声地笑了,情绪变得非常复杂。这是一个不容回避的事实,论武艺,独孤清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而且他在帮助他们。
远方突然亮起冲天的火光。
火光中又出现数不清的人影,策马扬鞭朝他们疾驰而来,转瞬间已经冲入了他们的厮杀。
为首的人身着戎装,一路策马过关斩将眨眼间来到云玦面前。
“燕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