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他们终于抵达魏国帝都洛城。
三月初的洛城才进入早春,冰雪刚刚融化,大地还没有复苏的迹象。
而所有的人就要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开始与过去完全不同的生活……
魏国对不同身份的俘虏处置也不同。冉国的旧臣愿意归降魏国的,都会继续被朝廷任用。不愿意投降的,或是软禁,或是流放。皇亲国戚中的男子都被流放到更加遥远的北方,开垦荒田,自力更生。一些宗室女子最初为了避免被魏兵骚扰,都以泥垢掩饰本来的容貌,后来魏军善待俘虏。抵达洛城后,宫里的人从中挑选出一百名容貌出众的女子,又从中挑选出十几名容貌拔尖,又是完璧的年轻女子送入宫中,其余人都被赐予王侯贵族。其他未被选中的都随她们的家人一起北上。
被送入皇宫的女子都被封为七品采女,暂时安置在紫盈宫中。云玦和卿涵也在其中。
转眼间搬入紫盈宫已经十天了,第一个皇帝召见的女子是卿涵同父异母的姐姐楚晗玉,次日她被封为五品才人,迁到了另一处宫苑中,一天,又有宫人来到紫盈宫,这次被通知早作准备的人是云玦——皇帝翻了她的牌子。
晚上,云玦沐浴完毕,一顶软轿早已在宫门外等候。她被扶进轿子。踏着淋漓夜色,一路来到皇帝的寝宫。
按照规矩,被送入寝宫侍寝的女子必须脱去衣裙,将身体藏入锦被中等候皇帝驾临。可当宫人暗示云玦这样做的时候,被云玦态度坚决的拒绝了。采女品级虽低却也是主子,宫人也不敢勉强。云玦就穿戴整齐地坐在檀木椅上,等待皇帝驾临。
然而,等了一夜皇帝都没来。过了四更有宫人来报,皇上处理了一夜政务,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准备早朝。
云玦没有见到魏国皇帝,又被送回了紫盈宫。
云玦不免沮丧,她没想过侍寝,却是抱着谈判的目的去见魏帝的,可前提也是她能见到对方的面啊!
但沮丧的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当日下午,皇帝身边的德公公再次来到紫盈宫向云玦道喜,因为皇帝又翻了她的牌子。
据德公公的话外之音还说,云玦在清宁宫的‘大逆之举’,让皇帝对她产生了兴趣。
入夜,云玦又是穿戴整齐地坐在寝殿的椅子上,心想,这一次应该不会再空等一夜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皇上驾到’终于在门口响起,随即视线中出现一道明黄的身影,此人真是魏国皇帝独孤崛。
云玦起身,却没有像殿内的宫人一样跪伏在地上,只是朝走进来的人躬身一拜。
徳公公立即尖声叱道;“大胆楚氏,见到皇上还不跪下!”
她压下心中的忐忑,只是低着头不卑不亢地站在原地。
她并非是逞匹夫之勇,复兴大冉,是她视逾生命的使命,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要靠用身体取悦独孤崛来到到目的。独孤崛绝非那种酒色之徒。所以,用美色蛊惑不是下下策,而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牺牲。唯有投其所好,与对方达成盟友关系,互利互惠才能真正影响这个人的决定,达到掌控他的目的。现在明宸依然是国主,大冉只是屈居魏国臣下。独孤崛对于她只是一个宗主国的皇帝,她要放低姿态,却不意味着将姿态低到尘埃里。如果她连自己的尊严都保不住,也就是去了和这个人谈判的资本。
“都退下。”她没有抬头,只听得皇帝的声音中并没有愠色。
宫人都退了出去,皇帝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头抬起来。”
她抬起头。
魏帝已经是不惑之年,身形高大,气宇轩昂,想必年轻时也是美男子。独孤清和独孤释的身上都能看到他的影子。他的眼神有王者的锐利,周身透着一种震慑力……当然,论王者风范,这个人还是比她的父皇差很多。
她又想到当年此人还是向父皇称臣的,内心又升起一丝丝悲凉。
皇帝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声音透着若有若无的感叹;“楚傲天的女儿,果然与众不同。可现在,除了这一身骄傲,你还有什么?”
云玦勾唇一笑,有条不紊地回答;“我还知道,十五年前皇上与我父皇的盟约。”
皇帝眼中划过一道惊讶,一闪即逝,他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又问;“这不会是你父皇告诉你的,朕不问是谁对你说的,只是告诉你,那个人保不了你,你的命掌握在朕的手中。”
云玦轻轻点头,“云玦明白,其实,我也只是有求于皇上。”可坦荡的姿态更像是将对方看成盟友,丝毫不像是真的有求于人。
她的回答似乎取悦了对方,皇帝朗声笑道;“有意思,说来听听,你要求朕什么?”说完绕过她,径自走上龙椅。
云玦上前几步,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帝,面沉似水,不卑不亢的说;“云玦冒昧,愿代替父皇继续与皇上维持盟约。”
皇帝轻蔑地看着她,“你有这个资格?”
云玦又是一笑,“我到底有没有这个资格,只有皇上您说的算。我的兄长还是冉国的国主,靖王是我的敌人,也是燕王殿下的敌人。”
“这些还不够。”皇帝淡淡的说,突然勾起玩味的笑,抬起手示意云玦到他的身边,“等你完成今晚的任务,朕再告诉你,你到底有没有资格当朕的盟友。”
云玦心里一阵恶寒。她依然站在原地,脊背挺得笔直,浅笑嫣然,一字字地说道;“皇上,在我的字典里,一个男人只能是一个女人的丈夫,皇上是皇后的丈夫,至于其他妃嫔,你只是她们的主人,并不是丈夫。如果我嫁的人是一国之君,那么,我只能做他的皇后。与他一起,君临天下。”
“你的口气还不小!”听她说完后,皇帝朗声笑了起来。这本来是非常大逆不道的话,不但没有惹来天子震怒,反倒是龙颜大悦。
云玦安安捏了把冷汗,她能对独孤崛说出这些话未尝不是在赌,而对方的反应出奇的好确是在她的意料之外,这是好的预兆吗?她却只感到这个皇帝变得更加高深莫测了。
皇帝语气轻松的说;“皇后的位置不是人人都能做的,朕要看你的表现。”
她微微一笑,“我不会让皇上失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