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壮的枝干上挂着一张秋千,每年十月,树下总会出现一男一女两个身影。
男子捧书倚树,嘴里念念有词,时而吟诗,时而颂曲,女娃则脱了鞋袜,荡着一双小腿坐在秋千上,模样娇娇痴痴,甚为讨喜。
“娇娇倾国色,缓缓步移莲,当初婷婷楚楚的玉女仙娃,如今已成了窈窕淑女。夭桃秾李,宜婚论嫁,也不知谁有机会娶得咱们国色清清的小潮鸢!”
“太子哥哥你又取笑我,潮鸢年纪还小,才不喜欢和你开这样讨厌的玩笑呢!”
“哦?小潮鸢,你会害羞么?呵呵,倒是有趣,我还不曾见过你害羞呢……咳,将来若是无人娶你,只要你不嫌弃,太子哥哥我嘛,一定收了你,哈哈……”
大雪又化成了粉色花瓣,三月弄春,桃蹊柳陌,道观后山的桃花林烂漫几里长地。
久居道观的娴美妇人,最爱站在这桃花树下看着漫天的落英飞花,时而触景伤情,时而抿唇微笑,像是想起了什么想要忘却,又像是遗落了什么想要缅怀。那双带着伤愁的眼总是空灵清净的。
“听说老夫人病了,家中做主的是大夫人,你又出府她怎会允许?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是心里定是不悦……你呀,小姑娘家家的成天往外跑,若让宵小之辈抓住了话柄,还不知道要怎样污你的名声……如今娘也不求什么了,只求你将来有段好姻缘,荣华富贵不打紧,只要别像娘一样,错付痴心,遗憾终生……”
“我想照顾您,是得祖母应允的,如今鸢儿又得了太后的宠爱,即便大夫人不高兴,也得在心里忍着。我只知道您是我的亲娘,自她拨弄你与父亲的关系后,我眼里便再也没有她这个嫡母了。娘亲若是赶我走,我可不依。您没有了爹,却还有我和外公,虽然鸢儿现在还小,可是以后,一定会让您和外公过上好日子的!”
“我一直知道,鸢儿争气,可是你小小年纪……”
耳边的话语声她再也听不清了,狂风呼啸,将她的记忆泯灭在风雪之中,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坚持了多久才死去,只知道,在她魂断的那一刻,她想抓住很多东西,却什么也抓不住了,就这样死去真是不甘啊!
永安二十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卯时初。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如鼓震耳,在静寂的夜里炸开。
定山郡王家的管家拽着襌衣匆匆忙忙奔到前院,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好,被人扰了清梦,压根就拿不出什么好姿态接待客人,所以嘴上忍不住骂咧道:“哪个遭瘟的?这一大早的,自己不睡,还不让别人睡了?”
待开门,一排黄火蕡烛晃了管家的双眼,他捂着眼又骂咧了几句,待他搓了眼角看清来人时,表情倏然瞪目哆口。
只见门外来人统一戎装,身着乌漆罩甲,顶上兜鍪熠熠生辉,十余人均骑高头大马,纵立两排。此时虽还是夜色朦胧,暗中物事瞧不清晰,却仍叫人觉得那雄姿英发的气势非一般官家小卒可比。
管家纵是再糊涂,也不能不认得这是自家郡王的黑骑铁卫!
想起不久前西胡刚与我朝订下了停战盟约,他的心情顿时激动不已,紧忙换了姿态,束手恭声道:“军爷一路奔波,实在辛苦了,小的斗胆问一句,莫非是郡王班师回朝了?现天还没亮,这路怎就赶得这么急……”
不待他说完,统领便打断了他,言语拘谨,神色厉然,直接掏出一封信,“郡王仍在边境未归,宝扇县主已经醒来,我等急于入宫面圣,无法在第一时将此事禀告于老郡王,待他老人家醒来,你且再做转告。此乃定山郡王亲笔书信。”
管家颤着手接过书信,嘴里低喃着一些话,似是不敢相信昏迷了八年的小姐居然还会有醒来的一天!
“大喜呀!天大的喜事呀!嬴……嬴统领?”当管家再抬首时,只见一片马蹄扬尘,远去的蕡烛先如星点熠烁,最终全数没入黑暗之中。
管家迫不及待的要将此事告之全府,小姐醒了,昏迷多年的嬴家的嫡女终于醒了!
永安二十二年三月一日,辰时。
初春的景色并不是很美,尤其是北境边疆,到处看起来都还有几分萧条,然天高气爽,风清云静,一切又是如此的静谧安详。
新的季节正逐渐开始,新的一切也在悄然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