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乃武与小白菜案,是晚清四大奇案[1]之首,案情曲折,家喻户晓。然而,案件真相究竟是什么?杨乃武和小白菜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他俩到底是不是杀人凶犯?案件背后又隐藏着晚清政坛和社会的哪些玄机呢?
今天,由我为大家揭开“杨乃武与小白菜之谜”。
杨乃武和小白菜,是两个家喻户晓的名字。在他们身上发生的传奇,曾两度拍成电视剧,为观众朋友们所熟知。那么,电视剧里的情节有几分真实,几分虚构?案件的真相是什么?一个普通的民间命案,为何能审理四年,闹得举国皆知,甚至惊动了慈禧太后呢?
一、案发蹊跷
同治十二年(1873年)十月初七,浙江余杭县仓前镇葛村,有个叫葛品连的小伙子,突然浑身不适,身体时冷时热,呕吐不止。妻子葛毕氏熬中药、请大夫,忙得焦头烂额。两天后,葛品连竟口吐白沫,气绝身亡!
操办后事时,葛品连的母亲发现葛品连的遗体脸色发青,口鼻出血,怀疑他是中毒而死,便写了状纸,请官府前来查一查。
知县刘锡彤看完状纸,准备动身,正巧有个名叫陈竹山的秀才登门给他看病。俩人平日里很熟,就聊起一会儿去验尸的事。没想到,陈竹山讲了一段“羊吃白菜”的故事,令刘知县大吃一惊!那么,“羊吃白菜”是怎么回事呢?
“白菜”,指的就是葛毕氏,这桩奇案的主人公—小白菜。她这个绰号,纯粹是因为她容貌清秀,常穿白上衣、绿围裙,被当地人起的。
小白菜的丈夫葛品连,是余杭县一家豆腐店的帮工。他经常夜间工作,便住在店里。跟小白菜结婚后,葛品连就租了两间房。房东名叫杨乃武,本县举人,就是“羊吃白菜”的“羊”。
“羊”怎么会吃“白菜”呢?据说,葛品连发现杨乃武和小白菜经常一起吃饭,怀疑他们有奸情,就趁夜回家,躲在屋檐下偷听。可只是发现小白菜饭做多了吃不完,就给杨乃武送去一起吃;顺便请杨乃武教她识字,杨乃武为表感谢,也会悉心教她。看起来没什么奸情啊。葛品连满腹狐疑,就告诉了自己的母亲,老太太断定俩人暧昧,便满嘴“跑火车”,到处说闲话,搞得街谈巷议,满城风雨。
租过房子的朋友或许都会觉得,房东和房客互相帮衬,本在情理之中。可是,在封建时代,男女授受不亲。何况杨乃武的妻子刚刚去世,小白菜也经常在家独居,两人接触过多,自然会遭人议论。
杨乃武是个好面子的人,听不得闲言碎语。为了证明清白,决定增加租金,逼葛品连两口子搬走。而葛品连觉得被人戴了绿帽子,心情不好,生了场大病。
有人会问,葛品连得了什么病?根据文献记载,他长期上夜班,黑白颠倒,加上生气,导致免疫力持续下降,可能得了急性流感或伤寒。这病在当时的医疗条件下不太容易治愈。因此,我要奉劝大家,为了保持身体健康,尽量不要熬夜。
虽说“羊吃白菜”是子虚乌有,但被炒作得有模有样。这给刘知县的第一印象就是:跟《水浒传》里西门庆和潘金莲合伙谋杀武大郎的情节如出一辙。带着这样的印象,他和仵作(法医)沈祥前去验尸。
沈祥是个新手,把口鼻流血误认为七窍流血。他把银针探进死者的喉咙,拔出后确实看到了青黑色。根据一般经验,如果用皂角水反复冲洗银针,青黑色仍然不褪,就可以断定此人是中毒而死。可是,沈祥把这道工序给忘了,一看有青黑色,就判定是中毒。这样的判断,让刘锡彤相信,自己的第一印象是正确的。于是,他下令将小白菜押回县衙审问。
那么,刘知县的印象是否合情合理呢?等待小白菜的将是怎样的命运呢?
二、糊涂断案
公堂之上,刘锡彤问小白菜为何毒杀亲夫,毒药从哪儿弄来,小白菜概不承认。
刘知县见审不出什么,又感到有点疲惫,便将她投入大牢,次日再审。
这天夜里,有人买通狱卒,溜进监狱,径直走进小白菜的牢房,悄悄地问道:“刘子瀚跟你的事,你招了没?”这人是谁?刘子瀚是谁?刘子瀚和小白菜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这人名叫阮桂金,是刘子瀚的哥们儿。刘子瀚不是旁人,正是知县刘锡彤的儿子。关于刘子瀚和小白菜的交集,《清稗类钞》是这样记载的:
邑令刘锡彤有子逾冠,闻其名,一日遇诸途,尾随之,密以意示衙役,使谋之,久之通焉。[2]
刘子瀚听说小白菜有姿色,路上偶遇,色心顿起,就尾随其后,知道她的住处后,便指使手下衙役配合他去勾引。不管小白菜是真心还是被迫,刘子瀚得手了。俩人之间发生的,就是这个事。
阮桂金问完,小白菜白了他一眼,说道:“他有脸做,我可没脸说。”
“没说就好。”阮桂金脸色一沉道,“你只要招认是杨乃武给了毒药,让你毒死葛品连,你的小命就可保住。”
小白菜说:“这不是害杨乃武吗?”
阮桂金压低嗓音说:“你不照办,那就永远别想离开这里!”说罢扬长而去。
次日一早,刘锡彤升堂,继续审讯小白菜。跟前日一样,小白菜依旧否认所有指控。刘知县再也耐不住性子,便动用了酷刑。奄奄一息的小白菜只好承认,是杨乃武与她合谋毒杀了葛品连。
这正是刘锡彤想要的。他马上下令,传杨乃武到庭。
有人会问,这刘知县父子俩为什么非要跟杨乃武过不去呢?
杨乃武跟刘锡彤的过节,有两种说法:
一是撞船。余杭县有座石拱桥,两个桥洞左右行船,互不干扰。刘锡彤迷信八卦,乘船出行时非要逆行穿越桥洞,险些跟正向行驶的小船撞上。而这小船上的乘客就是杨乃武。刘知县新官上任,丢了面子,当然不爽,就打算借葛品连命案公报私仇。[3]
二是告状。刘锡彤曾任余杭县税官,贪得无厌,敲诈商民。杨乃武决心“修理”他一次。县城修桥,杨乃武奉命到省城采购材料,押船返回时刘锡彤依旧索要税银。其实,杨乃武携有官府开具的免税公文,但他没有出示,而是借口回去取钱,脱身返回杭州。半路上,他把那份公文一撕两半。到了杭州,他直接去找知府大人告状,说刘锡彤扣船敲诈,强抢公文。知府大人是杨乃武的老师,闻讯大怒,将刘锡彤革职拿问。事后,刘锡彤获悉原委,恨得咬牙切齿。[4]
刘子瀚跟杨乃武的过节则绕不开小白菜。《清稗类钞》记载,刘子瀚听说“羊吃白菜”的传言,觉得杨乃武让自己独占小白菜的打算落了空,便决心陷害杨乃武。
公堂之上,杨乃武否认了全部指控。刘锡彤知道,杨乃武的护身符就是举人头衔。有这个头衔,便不能动刑。于是,他上报朝廷,指控杨乃武有罪,奏请革除杨乃武的举人头衔。还没等朝廷下文,他就先行剥夺了杨乃武的举人头衔,随后大刑伺候。刘锡彤还让小白菜和杨乃武当庭对质。小白菜当着杨乃武的面,再次违心地承认两人有染,合谋毒杀亲夫。杨乃武受尽酷刑,无话可说,被迫招认了通奸和谋杀的罪名。
两人都招了,刘锡彤很满意。他立即向杭州府呈报公文,准备定两人死罪。
对于这起命案,杭州府将怎样审理?杨乃武和小白菜将面临怎样的命运呢?
三、曲折往复
此时的杭州知府,不再是杨乃武的老师,而是换成了陈鲁。看了刘锡彤报来的材料,他觉得证据不足,不能定死罪。刘锡彤在官场厮混多年,生怕杨乃武和小白菜当庭翻供,让自己难堪,便专程拜会知府大人,送上银两,陈鲁拿人手短,心领神会。
杨乃武和小白菜被押到杭州,在府衙过堂的经历跟在余杭县差不多,都是“喊冤——挨骂——惨遭毒打”的过程。唯一的区别,是陈知府问杨乃武毒药从哪儿买的。陈鲁的如意算盘是,既要维持原判,对得起刘锡彤送的银子,又要有所突破,显得自己技高一筹。搞清毒药的来源,那这两个目的就都达到了。
杨乃武不想再挨打,只好胡编了一句:“毒药是我在仓前镇爱仁堂药店买的,老板叫钱宝生。”他说完这话就昏过去了。陈鲁认为,只要钱宝生出来做证,杨乃武、小白菜的死罪就算是坐实了。于是,他让刘锡彤去找钱宝生。
其实,爱仁堂药店老板根本不是什么“钱宝生”,此人真名叫钱坦,根本没卖过砒霜,当然不乐意做伪证,但他又不敢得罪知县老爷,所以很为难。受刘知县委托的乡绅去找钱坦并向他保证:“你只管做证,出了事有知县大人顶着,事成之后还会有赏银。再说了,杨乃武已经招认在你药店里买过砒霜,你不做证的话就会被认为是有意隐瞒,届时可要吃不了兜着走!”钱坦吓坏了,只好同意做证。当然,是做伪证,证明杨乃武在他药店里买过砒霜。
有了钱宝生的证词,再加上杨乃武和小白菜的供词,陈鲁正式宣判:杨乃武斩立决,小白菜凌迟处死。不过,按照清朝的法律,核准死刑的程序很复杂,知府大人只能宣判,无权立即执行,必须向上级报批。
杨乃武被捕,最担惊受怕的莫过于他的姐姐杨菊贞。她相信杨乃武是被冤枉的。面对几乎铁定的结局,这个弱女子没有屈服。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都要争取。既然杭州府和余杭县求告无门,她就到省城向巡抚大人喊冤。浙江巡抚杨昌濬接到了这起案件的卷宗,决定派个候补知县再做调查。
巡抚派来的这个候补知县一到余杭,就受到了刘锡彤的盛情款待,连吃带拿。得了好处自然投桃报李,回到杭州后他就报告说没有冤情。既然如此,杨昌濬也没有深究,宣布罪名成立,维持原判,上报朝廷。
杨菊贞等来的,不是青天大老爷,而是晴天霹雳。她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既然救不成了,起码得见弟弟最后一面啊!想到这里,她给牢头塞了银子,换来了宝贵的探视机会。姐弟相见,泪如雨下。哭着哭着,她就琢磨:难道天下就没有讲理的地方吗?她让弟弟写份自诉状,自己带到京城告状。杨乃武本已心灰意冷,不希望姐姐再去冒险。然而,看到姐姐一再坚持,他只好硬着头皮写了自诉状,讲述了自己如何被诬陷,如何被屈打成招的经过。
那么,杨菊贞进京告状,能告赢吗?
四、惊动朝廷
清代老百姓进京告状,被称为“京控”。那时没有信访局这类单位,而是由各个衙门自行接访。杨菊贞把状子递到了刑部和都察院。不久,朝廷传旨:此案发回重审。
朝廷这个决定,给杨乃武和小白菜带来了一线生机。他俩知道,这是求生的唯一机会,必须豁出去了!复审仍是由杨昌濬主持,但他俩不仅当庭翻供,而且揭露了刘氏父子的恶行。小白菜还爆料:刘锡彤的儿子刘子瀚,曾经多次强奸她!
如此戏剧性的变化令杨昌濬始料未及。若就此上报朝廷,不仅他丢了面子,而且也没法收场。他决定把案子搁置不报。
杨菊贞一看没了动静,判断巡抚大人可能在捣鬼。于是,她决定再进京告状。临行前,她再次打点牢头,混进监狱,见到杨乃武,问他在京城和省城有没有熟人。杨乃武眼珠子一转,想起三个熟人:
其一,名叫汪树屏,跟杨乃武同科中举,很讲义气,其兄长汪树棠就是京官。
其二,名叫夏缙川,仗义疏财。他只是一介平民,但他的堂哥夏同善,可是朝廷的翰林院编修,也在京城任职。
其三,名叫吴以同,在胡庆余堂任职。而这胡庆余堂的老板,正是大名鼎鼎的红顶商人胡雪岩。
很明显,杨乃武既有官场人脉,又有商界人缘。关键时刻,他的这些朋友能管用吗?
杨乃武让姐姐先去找这三个人,再把自诉状发给在京同乡,求得更多支持。
杨乃武的想法奏效了。汪树屏看了自诉状,马上提笔给哥哥写信,然后联系了多位同科举人,联名向都察院控告浙江官员严刑逼供、草菅人命。夏缙川也给堂哥夏同善写了书信,吴以同还把杨菊贞引荐给胡雪岩。这位红顶商人听完其讲述,深表同情,马上拿出纹银二百两,作为杨菊贞进京的盘缠。
我们不得不佩服杨菊贞,这个农村妇女用自己的坚强意志和不懈努力,正一点点扳回危局。我们不得不为杨乃武感到庆幸,正是他的举人头衔,及其带来的社会资源救了他自己。看来,“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这话确实有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