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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suicide sound&367(3)


  言焓定睛看了她几秒,渐渐露出忍俊不禁的样子:“你还太嫩了。”

  “诶?”

  “做上级总得会点儿官腔,讲点儿大道理。”他朗朗笑开,“官腔,懂吗?”

  甄暖傻了眼,愣愣地脱口而出,“那不是你的肺腑之言吗?”

  他笑容仍在,眼眸却不经意深了一度:“这一行做久了,还有什么肺腑?”

  她揣摩这话的意思,猜测他是不是又习惯性地开玩笑。她莫名有种又被他逗了的感觉,讷讷半晌,渐渐轻松不再,回归面对上级时的拘谨状态。

  他垂眸看看她胖胖的手套,问:“伤怎么样了?”

  “没大碍。”她说着,示范式地赶紧摆摆手。

  “队长,上次你说,姜晓没有自杀也没被杀,我没想明白。”

  “姜晓的哥哥说,姜晓很确定能在婚礼当天夺回申泽天,她为什么这么有底气?”

  甄暖转转眼珠:“闹自杀唤起申泽天的感情?”

  答案是摇头:“这种招数之前就用过。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

  “啊,我忘了,”她轻呼,“她想陷害董思思,让人以为董思思要杀她。所以当时她曾呼救,喊救命。”

  “姜晓预备了两种计划:一、激怒董思思,和她扭打,呼喊救命,制造董思思要杀她的假象;杀人未遂,董思思要承担刑罚;这样申家无法忍耐。最坏的情况,她也可以要挟一笔私了的封口费。二、承接第一条,她自卫,把董思思推下楼。这个第二条是发散猜测,没有证据。且姜晓当日到现场后应该很快意识到董思思不会给她自卫的机会。”

  甄暖点头:“不管是第一还是第二,姜晓都要和董思思纠缠并发生争执。”

  “伴郎们的笔录说:姜晓要求和董思思单独谈,那时她应该存有幻想,以为申泽天依然爱她。申泽天很懂和女人相处,姜晓跟了他五年,认为他对她是真爱,是迫于门户不对才和董思思结婚。姜家人至今都认为一切是董思思的错,而非申泽天。可见申泽天在姜晓面前始终掩饰得很好。”

  甄暖小声问:“他一直在两个女人间周旋,给自己营造‘无辜’的形象?”

  “不。”言焓奇怪地笑了一下,“董思思很聪明,男人无法在聪明的女人面前周旋。”

  她蹙眉听着,等他继续。

  “正因董思思聪明,她进隔间不到一分钟,就拉了申泽天进去,并很快和他一起离开。”

  甄暖渐渐想明白:“姜晓一开始计划在隔间陷害董思思,让休息室的伴郎们听到里面的打闹声,让他们做人证。可董思思看出她的意图,及时开了门让大家为她做证。姜晓为了让董思思和她吵打,故意刺激她,但董思思很淡定,反倒用自己的身份和地位羞辱姜晓。”

  言焓笑笑,显然是想到一处了:“姜晓不想放弃,去到楼顶,布置假现场,再打电话叫董思思上楼。”

  “然后呢?”

  “记得董思思的笔录吗?”

  甄暖回想:“她说姜晓打电话给她,如果不上去见面,姜晓就跳楼。”

  “你认为董思思会关心她的安危?”言焓幽幽地问。

  甄暖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心里不禁发冷:“董思思上楼不是怕姜晓跳楼,而是为了给她表演的机会。”

  他不疾不徐道:“楼顶物证齐全,却没人证。董思思很清楚,姜晓一定会呼救吸引楼下的人抬头观望。姜晓需要让人看到她在栏杆边缘挣扎,看到她的身子悬在栏杆上,非常危险。”

  甄暖纳闷:“但姜晓表演时应有所顾虑,她怎么会那么大力撞倒栏杆?”

  “董思思说她第一次上楼是心情不好,去透气。以我对她浅薄的了解,她并不是感情丰富的人。”

  甄暖蓦然脊背发凉,像被冷风灌了个通透,她牙齿微微打颤:“董思思她……上楼去松了栏杆上的螺丝钉?”

  言焓有几秒没作声,想了想,忽然笑了:“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看见。”

  “那你刚才和我说这些……”

  “结案了,随便猜猜。”他语气随意。

  甄暖瞧他一眼:“不对。”

  “怎么?”

  “队长,我记得案发当时你在附近找了很久,你……”她突然极其佩服他的经验和眼光,却又隐隐疑惑,“你……在附近找螺丝钉?”

  狂风吹起他的风衣领,衬得他脸颊白皙如纸;

  他眸光锐利,似乎琢磨着什么,可顿了一秒,便突然开始调侃:“那个时候……你倒有心思注意我。”

  她脸一红,不知他怎么突然没了正形。

  她心突突的,蒙了一会儿,执拗地问正事儿:“队长,螺丝钉上会有刮痕啊。”

  “没有。”他简短地说,收了笑容。

  她还要问,言焓手机响了,他把手中没抽的烟扔进垃圾桶:“走了。”

  甄暖这才反应过来,她赖在这儿,他顾忌着不让她吸二手烟,结果没抽成。

  看他接着电话远去的背影,她想是不是又有案子了。

  可姜晓和董思思的事好像也没完啊……

  她皱眉想了一会儿,也难怪言焓说只是猜着玩儿。

  董思思那么谨慎,定会想到拧螺丝钉时用软物包裹,她的婚礼手套亦是最好的指纹隔绝物。别说找不到证据,即使找到,董思思至多是损害公物,姜晓自己不作,怎会落得这种结果。

  又或者,是新装修的螺丝钉没装稳,董思思并没插手。

  真相只有董思思清楚了。

  风吹过,甄暖冷得一哆嗦,发现竟不知不觉在风里站了好久。她搓搓发凉的脸蛋,奔向C-Lab大楼。

  到了中午时分,C-Lab的人一起去隔壁街上的美术馆看画展。

  其实是秦姝多年来的画作和雕塑品展览。

  甄暖去了之后发现,专业的果然不一样。

  有些人即使学会画画,也想不出构思;有些想表达,又无法把它变成一幅给人美感和震撼的画作。

  而秦姝完全没有这个问题。

  她的艺术糅合了她的职业和经历,变成一幅幅视觉独特立意新颖的后现代主义画作和雕塑,强烈的冲击性色彩,或扭曲挣扎或单刀直入的线条,每一幅都精致精良。

  甄暖漫步在安静而偶有窃窃私语的美术馆里,在一幅幅作品间流连。

  走过几条走廊,她无意间回望,看见尽头的墙壁上挂着一张风景画,一股子清新之风扑面而来,和周遭的氛围格格不入。

  太奇怪了。

  她穿过横廊朝那副画走去,那是一幅水彩画。

  画里是一处繁花盛开的小院,白色的木头院门下鹅卵石铺道,落英缤纷。

  青石巷子的院墙矮矮的,只有半人高。白色粉色的小花儿爬满墙垣,淡绿碧绿的树木挤挤攘攘探出枝桠。

  院子里一栋蓝色的小楼,蓝木门,蓝木窗,美得像来自童话故事里。尤其是二楼露台的房间,安静地栖息在大树的阴凉下,枝上还吊着花秋千。

  绿叶缀着细小的白花儿像天然挂垂的帘子。

  露台的房间开着蓝色的门,白色纱帘轻轻翻飞,屋檐下一排色彩各异的风铃叮叮咚咚地在风里飘逸。

  似乎能让人听见夏天那清脆的铃声。

  世上有这么美的地方吗?让人一看就想住进去呢。

  不知为何,望着这幅从没见过的风景,她的心里竟浮上一丝丝捉摸不透的伤感。

  奇怪啊,明明是美好而安静的风景,为什么给人一种悲伤的感觉?

  她目光下落,画的名字竟是:“夏时,Summer Time。”

  这想表达的意思究竟是人名,还是说夏天的时光?

  刚走近几步,却看见了言焓,他望着那幅画,在出神。

  那里是夏时的家。

  言焓静默地立在那幅名为“夏时”的画旁,一瞬不眨地凝视着。

  一瞬间,那副画似乎动了一下,夏天的风吹过青石巷,树叶沙沙,落英缤纷。

  空气里是金银花和西瓜的味道,是夏天的味道。

  他推开院子门走进去。

  四周忽然风起,树下的秋千轻晃着摇动了一下。

  那棵树很大很粗。

  他三岁的时候,妈妈说让他陪着小夏时玩。可小女孩一点儿都不好玩,软不隆咚的,脸一捏就瘪掉,他才不想跟她玩。

  他绕着大树跑,说:“阿时你来追我呀。”

  小夏时立刻屁颠颠去追他。

  他半路溜掉,出去找别的小男孩玩去了。

  小夏时一直咿咿呀呀喊着“小火哥哥”,跑了半天看不见人影,便停下来前边望一下又后退几步望一下,还是看不到呢。

  她抓抓脑袋想了想,又咧开嘴笑,继续乐呵呵唤着“小火哥哥”,围着大树跑圈圈。一个人绕了一下午,还很纳闷为什么总是追不到小火哥哥呢。

  他四岁的时候,她缠着他荡秋千。

  他说好呀,然后把她推到天上去。她吓得抓着绳子哇哇大哭:“小火哥哥你别推啦,我会掉下来的。别推啦。”

  他不满地问:“还缠不缠着我玩了?”

  “不玩了,呜呜……”她皱皱的小脸上全是眼泪鼻涕。

  而他后来被爸爸一顿揍。

  他五岁就上学了,学前班的小夏时一天到晚跟着他后头喊“小火哥哥”,他几番恐吓才让她在同学面前闭了嘴,没让“言小火”这个她不识字乱叫的名字流传出去。

  可她还是成天乐颠颠跟着他,小手揪着他的衣角,他到哪儿她到哪儿,他快烦死她了。

  学校的同学一见夏时和言焓在一起,就一边手指羞羞脸,一边调皮地嚷:“言焓的小尾巴,言焓的小媳妇,言焓的小尾巴,言焓的小媳妇……”

  有一天放学遭遇同样的事,小言焓气死了,冲身后的小夏时嚷:“不许跟着我!”

  小夏时揪着书包带子,怯怯地一缩,软萌萌道:“妈妈说让我跟着你放学回家的。还有,韩阿姨也说让你放学带我回家。”

  小学生们更可劲儿地起哄:“哦,哦!言焓和小媳妇住在一起啦!结婚!结婚!”

  他气得满脸通红,一把将她推倒,撒开腿就跑。

  小夏时慌慌张张从地上爬起来,跟在后边追,一边腾腾跑,一边呜呜哭:“我不知道回家的路。小火哥哥带我回家,呜呜,我不知道回家的路。妈妈!小火哥哥!”

  可他一溜烟跑回家,早把她甩在云山之外。

  言焓想,如果那次她没被找回来,从此丢了,或许他早就不记得她。

  画里,似乎风在吹绿叶,簌簌作响,

  他看一眼绿油油的枇杷叶子,仿佛又看到多年前,八岁的他站在树下揪果子,扎着小辫儿的夏时围着他蹦来蹦去,急忙忙地喊:“小火哥哥,我也要一个,我也要一个呀。”

  他摘了果子一溜烟跑掉,她光着脚丫在青石巷子里追,栽一个跟头磕肿了额头,她趴在地上眼泪汪汪却忍着不敢哭,怕大人知道了揍他。

  回想童年,他觉得幼时的自己对夏时太坏了,他不明白她喜欢他哪点。后来问她,她愣头愣脑地回答:“因为你对我最好呀。”

  哪里好了呢?

  小夏时三岁的时候,夏天中午的太阳照得好大,她摇摇言焓的手,软软地说:“小火哥哥,我想吃冰棍。可妈妈不让我吃,你给我买好不好?”

  “好吧。”小言焓拉上她的小手,慢吞吞走过那一条条对孩子来说好长好长的巷子。

  走到半路,小夏时说:“我听你妈妈跟我妈妈说,长大了要我嫁给你呢。小火哥哥,嫁给你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让你搬到我们家里去住,哦,还有亲亲。”

  “亲亲?”

  “嗯。”小言焓停下来,在她软嘟嘟的脸蛋上啃了一口,“就是这样啦。”

  “哦。”她揉揉脸蛋,踮起脚又在他脸上啄了一下。

  两个小娃娃你啃啃我,我亲亲你,玩够了才牵着手慢悠悠上路。

  她人小腿短,走一会儿就耍赖蹭在地上不肯动了。

  小言焓便背上她,像只乌龟一样哼哧哼哧地走。

  小夏时四岁的时候,蹲在地上玩泥巴。

  有淘气的孩子走过来扯她的辫子,又揪她的脸。她害怕,却不敢哭。小言焓冲出来,把人一顿暴揍,从此附近再没人敢欺负夏时,但言焓被他爸一通打,屁股都肿了。

  小夏时五岁的时候在乡下玩,男孩子们烧野火。她从小怕火,婴儿时遭过火灾,烧死了双胞胎的姐姐夏天。

  她一个人缩在田埂边哇哇哭,不敢动。是小火哥哥跑来,捂住她的眼睛,把她抱在怀里走出着火的芦苇荡。

  他把她抱到小溪边,给她洗花花脸,洗小手,洗肚皮,洗小脚丫,还抓蝌蚪和小鱼给她玩,逗她开心逗她笑。

  他们一起上下学,虽然有次把她弄丢,但后来,他一直牵着她的手来回学校,路上看见好玩的东西,一起停下看,看完了又一起走。

  等渐渐长大,不好意思牵手了,两人就一前一后。

  他比她高一级,小升初后不在一个学校,每天放学必然百米冲刺到小学门口接她,还装作我也是慢吞吞刚刚来的样子。

  中学在一个学校了。

  她刚上初中,他就放话,她是他罩着的,谁也不准惹她不爽,不然他不客气。

  夏时听说后,脸红红地去问他;

  他皱眉,疑惑状:“我说过这话吗?喂,夏家阿时,不会是你想缠着我,故意这么说的吧?”

  那时,他特别贪玩,总是逃课,可不论跑多远,放学铃声响起时,他都会准时出现在学校。老师都说,对言焓来讲,放学铃才是上课铃。

  回家的路上,他酷酷拽拽地走在前边,发觉好长时间她不作声了,又紧张地回头,生怕她走丢。

  她就抿着唇,软软地笑:“小火哥哥,我都那么大了,不会走丢啦。”

  他脸一红,哼一声:“切,谁看你呀?”

  再后来,她越来越漂亮,他也越来越帅气,找夏时交往的男生,找夏时退出的女生都渐渐多了。

  他打架的次数也随之剧增,绝大多数都是为她。

  他从没说过喜欢她,却比任何人都护她。

  他很喜欢且擅长贝斯,和朋友们组了乐队,有了他自己的朋友圈子,有个女孩以高超的DJ打碟技术加入他们的乐队,成了言焓少有的异性朋友。

  乐队曾有过一段异常辉煌的日子,闻名深城。乐手们的友谊也非比寻常,却有一次,言焓不肯去庆功,要去接夏时放学。他因为忙失约了很多次,那天他答应了夏时。

  平日里有人说DJ女孩喜欢言焓,他以为是玩笑,并没在意。

  女孩或许是仗着什么,酸味十足地说了句:“是公主吗,放个学还要人接回家,没长腿啊。”

  言焓不耐烦地皱眉:“就是公主,怎么了?!”

  作为另一个学校的校花,DJ女孩压抑了很久的情绪在那天释放,缠着拦着不让他走,又哭又闹,整个队的乐手都在劝和。女孩质问言焓:“我哪里不好,哪里比不上你家弱不禁风的小公主了?”

  言焓甩出一句:“长得太丑,倒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