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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硕大无朋的殿堂,小小的棺椁。从体积上讲,是这样。

  但棺椁却不让人觉得小。它静静躺在那里,就立刻吸引了苏夜的目光。大殿再大,似乎也没什么关系。

  因为,那是秦始皇嬴政的棺椁。

  尽管苏夜不知道嬴政是否躺在里面,不知道这是否只是衣冠冢,但无论如何,这是秦始皇真正的陵寝。哪怕是假的,它也是神州大地上最真的一处。

  若秦始皇没躺在这里面,他也不会躺在其他任何一处。

  这句棺椁通体纯黑,棺面上刷着一层朱红。上红而下黑,显得华贵而庄重。棺材周围一圈,镶嵌着珠玉和翡翠,却并不夺人眼目。它们仅仅是装饰,尽管散发着惑人心神的璀璨光辉,却丝毫也夺不去整座棺椁的庄严气势。

  没人会注意它们。第一眼看到棺椁的人,都在想着里面的主人——秦始皇嬴政。

  徐福走上前去。大约距离棺椁几米的地方,他停住脚步。徐福盯着那具棺椁,缓缓跪了下去。

  虽然是跪,但徐福的腰杆挺得笔直,丝毫没有卑下的感觉。苏夜明白,这不是跪,而是跽坐,秦礼的一种。那时候,并没有什么下跪扣头,跽坐是寻常的贵族礼仪。不光是臣下,便是君主也会跽坐。

  徐福朝棺椁拜了三拜,行足了臣下的大礼。然后站起身,缓缓走到棺椁一旁。

  真是虚伪。苏夜想。徐福是做足了礼仪,但你都要给嬴政开棺验尸了,这岂不是最大的不敬?

  当然,这话憋在心里,嘴上没敢说。

  徐福围着红黑色的棺椁转了两圈,将手轻轻按在棺盖之上。他微微用力一推,但棺椁纹丝不动,甚至连半点声音也没发出。

  “果然如此。”徐福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玉璧,宝光莹然,温润无匹。隐隐能看出,上面绘制着亭台建筑,延绵无尽。苏夜从未见过,但在记忆里,一段话陡然浮现出来:

  “那块玉璧上,绘制着阿房宫的全景呢!”汪诗贝说。

  是的,这是汪诗贝曾经告诉过他的话。关于京都博物馆的战斗,已经在汪诗贝的记忆中消除了。但她依旧不会忘记自己去参观了京都博物馆,不会忘记自己见过的那方玉璧。她曾经用兴奋的言语,向苏夜描绘过玉璧的样子。

  “是你!”苏夜突然叫起来,“京都博物馆的那场爆炸,是因为你!”

  “是我。”徐福说。

  “为了这块玉璧?它有什么用?”

  “陛下的棺椁有一个名字,叫做江山永固。”徐福说,“除了这块玉璧,无论用其他任何手段,都不可能打开。即便是我,也不行。”

  说着,他将玉璧放在了棺椁上。

  棺椁靠下的位置,有两个相互嵌套的环形凹槽。原本苏夜是看到了,但仅仅以为是装饰。看上去,这图案很和谐。但自从徐福拿出那对玉璧后,苏夜就感觉,这对玉璧原本就该镶嵌在那里。

  嗒的一声,一对玉璧嵌入凹槽,严丝合缝。

  棺椁突然放出光来。一道道的光线,宛若利剑一般,从夹缝中射出。它们劈开了棺盖的缝隙,向四面八方衍射。徐福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在大殿的青砖上摇曳。

  轻轻一推。棺盖咔的一声,向一侧划开。此时,苏夜已经顾不上别的,强烈的好奇心促使他走上前去,站到徐福旁边。他盯着慢慢移开的棺椁,心脏不可抑制的砰砰直跳。

  苏夜和徐福同时看到了棺椁中的情景——

  没有尸体,没有骸骨,甚至没有衣衫。名满世界,被誉为七大奇迹的秦始皇陵;机关重重,足以阻挡御灵师的秦始皇陵;让蒙恬守护千年的秦始皇陵;居然……是空的。

  不,也不是空无一物。里面静静躺着半片虎符,和徐福手中的那半片刚好是一对儿。另外,就是一卷厚厚的竹简。

  徐福盯着空棺,面色瞬间转了几回。没人能猜度他此刻的想法,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徐福的心非常的不平静。

  “陛下……果然不在这里。”徐福长长吐了口气。不知是高兴还是遗憾。他慢慢伸出手,将竹简拿了起来。

  竹简发出哗啦呼啦的声响。声音清脆,千年的时光仿佛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展在手中看了一眼,旋即合拢。苏夜飞快的瞟了一眼,却没能看到一个字。

  徐福郑重的将竹简装好,这才顺便似的拿起了那片虎符。苏夜曾经以为,徐福来地宫是为了那半片虎符,但现在看来,虎符只不过是顺便,竹简才是真正的目的。

  不……或许,徐福真正的目的,只是确认秦始皇的踪迹。

  “也许陛下真的……去了昆仑?”徐福喃喃自语。

  “昆仑?”苏夜心中一跳,徐福的猜测正中靶心。他装作不经意问道:“哪个昆仑?新疆西藏交界的那个?”

  “苏夜,”徐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舞阳苏家也是千年世家。装傻可没意思。”

  “我只是不敢相信……真的有昆仑?”苏夜问。

  “我也不知道。”徐福摇摇头,“都说海外有仙山,有瀛洲。我真的去了,结果就到了日本。你说日本是瀛洲吗?”

  “可……可这不是你用来骗秦始皇的吗?”

  “不错,世人都这么说,连蒙恬都信了。”徐福笑了笑。这笑容多少有些落寞。他摇头道:“算了,千年都说下来了,难不成我要给当年的徐福去翻案?徐福,自然是一个骗了始皇帝的人。”

  苏夜皱了皱眉。他开始怀疑这段历史。也许当年……但没有意义。正如徐福所言,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徐福本人也不会在意。

  真正需要在意的,是徐福想要干什么。那卷竹简,里面究竟记载了什么,会让徐福冒着生命危险潜入地宫?

  徐福肯冒多大的险,那么他所得到的,就会带来多少波澜。

  “走吧。”徐福说着,向殿外走去。苏夜呆了呆,却被灵曦轻轻一拉。两人跟在徐福后面,走出了大殿。

  大殿外,是和内羡门延绵在一起的宫墙,围住一个巨大的广场。苏夜一直不太明白,这地宫里为何能有这样广阔的空间。若说是天然洞穴,也未免太过牵强。依照皇陵的规格,恐怕要深入地下数千米,才能有如此恢弘的结构。

  但这深度……听起来就有些夸张。

  他宁愿相信,是秦代的某位大能在陵墓里建造了千里庭户、须弥戒子的阵法——好吧,这个听上去更加不靠谱。

  徐福走下阶梯。他走的很慢,一步一步,仿佛在遵循什么礼仪一般。但苏夜却另有一种感觉,徐福在等待。

  徐福走到了广场中央。他站在原地,再不行动。苏夜和灵曦走到他的身边,迟疑着是否该继续前进。

  “你在等什么?”苏夜终于忍不住问。

  “你认识林晨玉吗?”徐福却所答非问。

  “没见过面。”苏夜有些疑惑,“他怎么了?”

  “天工会能和九卿斗上这么多年,可见他并非一个笨蛋。”徐福说,“但到现在,他表现得都和一个笨蛋没什么分别。”

  苏夜没说话,心中表示赞同。

  “所以,他想干什么?或者说,他总归要做些什么的。”徐福露出了微笑,他看着寂寥的宫墙,瓦脊蜿蜒如龙,庄严得向两侧铺展。内羡门洞开,却隐隐有一股庞大的力量升腾起来。

  苏夜向外看去。他什么也察觉不到,哪怕是平日里无往不利的直觉,也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徐福却说道:“既然来了,不妨露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