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夜和灵曦看着周围。
这是一处平原，绿草茵茵，无边无际。晨雾如烟，缭绕不休。更远处，丘陵起伏，能看到黄土裸露，隐有杀气升腾。
距离他们半里之外，一条大江滔滔不绝，横跨天际。河滩上黄沙密布，偶尔有晶莹的卵石泛着光。
“这里是……”苏夜怔怔的瞧着。
“这里是垓下。”灵曦咬着牙说，“那边是乌江，楚霸王自刎的地方。”
“幻境？”
“假亦真时真亦假。”灵曦沉声道：“苏夜，若是死在这里，可就真死了。苏夜，你听——”
苏夜侧耳，听到一阵杀伐之音。声音由远及近，渐渐变得震天动地！阳光下，无穷无尽的军队出现，盔甲和武器闪烁着光辉，仿佛一片光海。
“是汉军！十面埋伏！”灵曦咬着牙，“该死！林晨玉真是个大混蛋！”
说话间，依然有大队人马包抄而至。打头是一名顶盔贯甲的大将，手持长枪，策马直刺过来。苏夜一把抓住枪杆，用力一抖，将那名大将抛了出去。
“这么弱？”苏夜一愣。
那大将滚落在地，挥手怒吼。顿时有数十骑冲杀过来。马蹄如雷，威势惊人。灵曦清喝一声，上前拦住。只见拳脚纷飞，那些骑士和战马纷纷倒毙，竟没有一合之敌。死去的士兵都化作一股青烟，消失无踪。
灵曦大开杀戒，却见周围的士兵越来越多。放眼望去，竟看不到边际。灵曦叫道：“跟紧我，苏夜！”
苏夜纵到灵曦身后，两人背靠背，互为犄角。如潮的军队奔涌而至，却似撞上了礁石，散落漫天。
灵曦带着苏夜，且战且退。一路奔向河滩。可那河滩看着近在眼前，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抵达。乌江滔滔，仿佛只是幻梦。
“该死的十面埋伏！”灵曦一脚把一名大将踢成烟气，怒道：“真是没地方能躲了！”
苏夜甩出一把硬币，化作十几道飞舞的流星，贯穿了一队士兵。他缓过口气，问道：“不是叫四面楚歌吗？”
“四面楚歌拉你入境，接着就是十面埋伏了！它们本来就是一体！”灵曦说，“韩信死后，再没人用得了这件器灵。后来有个奇人，将这器灵拆分成四件乐器，又找四方姓氏的御灵师来合用……结果却失败了。谁知、谁知林晨玉竟然成功了！”
“那倒是厉害，不愧是天工会的会长。”苏夜一面说，一面操纵硬币，围绕两人飞舞，凡是靠近的士兵都被穿了成筛子。
“不愧个头！他就是个王八蛋！”灵曦怒道：“你还为他说好话！苏夜，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不是的。”苏夜摆手，“这是两件事，不要混为一谈。至于他见死不救，说起来也正常。毕竟——”
突然，有人笑道：“错了错了，我见死不救是有的，但从没放弃过天工会的人呐。”
苏夜回头。他身侧，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正笑眯眯看着他。
“林……林会长？”苏夜一愣。
“苏夜，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也是天工会的人了？”林晨玉说，“这一条得记住，时刻谨记！”
“也罢，我回去每天默念三遍。”苏夜耸肩。
“怎么也得十遍吧？是不是，灵曦？”林晨玉侧过头，瞧着灵曦笑。
灵曦翻了个白眼，嗤笑道：“你也不过是被困在里面了，又不是真想救我们。装什么好人？”
林晨玉捏了捏下巴，苦笑：“快一百年没见了，你这张嘴还是不饶人。”
“说得我好像跟你很熟似的。”灵曦哼了一声，“苏淬那笔账，还没跟你算呢！”
“苏淬他……”林晨玉面色一僵，沉默片刻道：“这事是我的错，但其中曲折，回头再谈吧。”
“那先出去再说！”
“这个……我出不去啊。”林晨玉苦笑，“四面楚歌，十面埋伏，你以为挪移空间就能离开？也太小瞧韩信了。”
“那你还好意思说来救我们？”灵曦瞪眼。
“有我在，保你们安全，顺便还能看看好戏。”林晨玉笑了笑，伸手一抓两人。苏夜只觉得眼前一晃，登时换了个地方。
刚还喧嚣杀伐的战场消失了。一开始，苏夜以为自己离开了垓下，但旋即发现没有。他们三人正站在一座远离河滩的丘陵上，放眼望去，垓下地貌尽在眼底。
苏夜看到，靠近乌江上游，接近河滩的地方，密密麻麻的士兵猬集在那里，仿佛庞大的蚁群。中央有个空场，徐福凝然而立。青烟缭绕，徐福的身影显得朦胧而虚幻。
粗略估计，包围徐福的汉军得有十万之众。若不是垓下空旷，几乎无法展开。那些汉军纪律严明，虽众而不乱。他们分成无数个军阵，相互配合，向着徐福掩杀。
徐福看着那些冲上来的汉军，面露不屑之色。上百名士兵持着长枪，刺向徐福。顿时四面八方都是密密麻麻的枪杆，没有任何腾挪的余地。徐福并不躲闪，轻轻一挥手，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扫过当场，上百名士兵仿佛被巨灵神碾压过一般，血肉横飞。
那些血肉才一崩现，立刻化作滚滚青烟，散入四周。但那些汉军无穷无尽，这边才死，那边又重新生成。他们不知恐惧，不知疲倦，一味地向徐福攻去。
苏夜看得骇然，低声道：“这真叫蚁多咬死象。徐福再厉害，只要出不去这个幻境，早晚也得被磨死。”
灵曦眼界却高得多，摇摇头：“你以为这件器灵是白用的？那四位长老能撑多久可不好说。我打赌，他们耗不过徐福。”
“耗不过徐福没关系，这不是还有我呢么。”林晨玉盯着战局，轻声说。
“阴险！”灵曦撇嘴。
这会儿功夫，徐福已然挥手杀灭数千汉军。青蒙蒙的烟气直冲云霄，没有丝毫断绝。但汉军前仆后继，无止无休。徐福抬起头来，隔着无边军阵，看向林晨玉。
徐福笑了笑，说道：“林会长，你的伎俩便是如此吗？”他与林晨玉等人相隔十几里，声音却宛如在耳边响起。
林晨玉没有说话，始终盯着徐福。只见徐福从怀中取出一物，林晨玉面色一变，倏然消失在原地！
几乎同时，林晨玉出现在徐福面前，伸手一抓！
徐福一缩手，同时左掌击出。林晨玉再次瞬移，却见徐福目中精芒一闪，无形的力量向四面八方破开。围绕在周围的数千汉军，竟如同遭遇了一场恐怖的爆炸，破败的肢体落叶一样满天乱飞。
死去的士兵不等落地，就都化作片片青烟。顿时，平原上青烟处处，几乎笼罩了天地！林晨玉身影浮现，却不得不闪了数闪，退到威力波及之外。徐福面色冷然，高举手中的那件东西——
虎符！
苏夜见了，终于明白林晨玉为什么紧张。兵马俑的威力，他可是亲身体验过的，绝非这些汉军可以相提并论。但“四面楚歌”胜在生生不息，真对比起来，或许还要强过虎符。只是，如今御使它的人，毕竟不是韩信！
徐福轻声吟道：“虎符三校列，鱼胄万夫迎！”
陡然，他手中的虎符光芒大作，若新月一般冉冉升起。在半空一个翻转，似流星坠于地下。轰然一声，地面上显出一座庞大军营。营门一开，两具战车滚滚而出，八匹骏马嘶鸣奋蹄，直撞入汉军之中！
战车势不可挡，在汉军中劈波斩浪，碾出两道长龙。青烟弥散，袅袅升空。它们身后，数不清的秦军冲出营门，与汉军战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