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
陈卓来不及举手防御，只得猛一顿足，向后跳开，同时双手一反，急握成拳——在他身前，就张开一道薄薄的冰幕。
只听“啪”、“啪”连响，残剑碎片撞到冰幕上，轻而易举地突破。
然而冰幕一碎，不等纷飞落地，就斜斜地再拼凑起来，电光火石间，又抢到残剑碎片之前，重新拦阻。
然后再被击垮。
然后又一次重组。
如此循环了五、七次，残剑碎片去势渐颓，陈卓也已远远退开。
他惊魂稍定，觉得面颊微凉，抬手蹭一下，是流血了。有一片碎块射得疾，角度也刁，没被冰幕拦下，擦过了陈卓耳际。
“好险哪。”陈卓拍拍手，长笑一声，“苏夜，出够气没有？你这一下有点儿名堂哦，一不留神，我说不定就死了。”
此刻，锻造室里，已是蒸汽升腾。
寒冰帷幕接触通红的铁块，瞬时升华——伸手不见五指。
但这不能阻挡苏夜。
“陈卓！”他的吼声凄厉，紧随其后的，是强劲的破空声！苏夜快步向前，抡起打铁锤，朝着陈卓发声的位置，狠狠横扫过去！
陈卓退让。
与此同时，始终未曾开口发声和有所动作的陈青迈动脚步。她朝两人打斗的方向走去，但马上，就被灵犀拦住去路。
“停步。”灵犀道，“听见没有？”
陈青仍向前走，但开了口。“前辈，”她似乎还记得前些天与灵犀的交流，仍保持着平淡、清冷的语气，“他在欺负陈卓。”
“欺负一下，也没什么打紧。”灵犀道。
“我发过誓的，前辈。”陈青道。
“哦？”灵犀点点头，道，“你——”
灵犀没能把话说完，她陡然回头：打斗声蓦地停了。
“阿青，”迷蒙的蒸汽中，陈卓急急地道，“你别出手！”
“好的。”陈青道。
然后，蒸汽仿佛有人操控——确实是有人操控的——化作微小的龙卷，投向锻造室的一角。
就在那儿，陈卓张开手掌。
龙卷过境，投入陈卓掌心，凝聚成一颗小小的冰球。
苏夜站在陈卓身前。他保持挥舞打铁锤的姿态，身体前倾，与地面呈30°角，双臂舒展，苍劲的打铁锤横亘，仿佛还带着无可匹敌的巨力。苏夜大张着口。
但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被冻住了。眉梢眼角，还有鼻尖、发际，都结上薄薄的冰霜。他动弹不得。
“这么快？”灵犀瞠目结舌。
苏夜当然不是陈卓的对手。但是，无论苏夜本人、还是灵犀，都没想到差距竟然如此之大。
“我不想这样……我真不想这样！苏夜，你先冷静一下。”陈卓竟也陷入焦躁，他在锻造室里来回踱步，“我也需要冷静一下。”
陈青走向陈卓，拉住他的手。
“阿青！你放心，一切都会好的！我保证！”陈卓长出了一口气，轻声道。
“我知道。”陈青点点头。
“你……先休息一下？”陈卓眼中闪过痛苦。
陈青凄楚一笑：“好啊。”
话音未落，光芒闪过。陈青化成青霜剑，落入陈卓掌中。陈卓梗住脖子，并不低头，轻轻地把青霜剑佩上腰间。
灵犀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薄薄的冰层下，苏夜转动眼珠，也盯着他们。
似乎有叹息声响起。
陈卓沉静片刻，手指微扬，拢住苏夜脑袋的冰层褪去了。苏夜急忙深深呼吸——他憋得不成。
但身子仍被冻住，动不了。
“现在可以说话了。”陈卓问道，“苏夜，你遇见谁了？”
“等一下，灵犀——”苏夜答非所问。他先制止灵犀。
“就算打不过，也要试试！”灵犀叫道，同时，快步冲向陈卓！
“灵犀，别动！”苏夜惊呼。
一秒钟过去，灵犀被冻在苏夜身旁。她的待遇好些，一上来，就没被冻住脑袋。
“你留手了。”灵犀道，“上一次——你分明留手了！”
“你们不是敌人，直到现在，也还不是。”陈卓摇了摇头，道，“不过，我也很吃惊啊。说实话，苏夜，自从跟你结缘，我与阿青的契合度就莫名其妙地越来越高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该说舞阳苏家名不虚传？”
苏夜不答，努力挣扎几下，白费气力。
“还是说正事。”陈卓再次问道，“你遇见谁了？”
“警察。”
“我还以为你一直躲着他们。”
“没能躲过去。”这会儿，苏夜变得坦然，直接答道，“我和灵犀撞上一起凶杀案，差点儿被误会成凶手——然后他们告诉我，不是误会。”
陈卓烦躁起来。他掏出精美的银质烟匣，点了一支烟抽。他抽得很凶，神态像是把烟卷当作了生死仇敌。
“你原来抽烟的？”苏夜问。
“阿青不喜欢。”陈卓苦笑一声，道。
“你是在秀恩爱吗？”苏夜冷冷地道，“想到事实真相，这真叫人恶心！”
“别说脏话。”陈卓耸耸肩，把烟卷在被冻住的苏夜身上捻灭，道，“还是不抽了。”
苏夜的一颗心掉入冰窟。他感受到陈卓的冷静——无可置疑的冷静，但在那冷静的面容底下，有什么东西正在沸腾。
是岩浆。
苏夜望向灵犀，灵犀也回望他。两人身子都是冰寒，但眼神却是温热的。
“真的……这是真的……你就是‘滨江杀人狂’！”苏夜回了神。他情不自禁、喃喃地道，“陈卓，你为什么？”
“为什么？”陈卓低头思忖，片刻后，他坦然一笑，“抱歉。苏夜，我不该瞒着你。不过，也是你一直没问过我嘛。你问我，我会说的。我保证。”
“你！”苏夜被陈卓轻描淡写的语气惊呆了。
“好吧，我是杀了几个人，但——”陈卓似乎在辩解。
“十四个！”苏夜咆哮道，“四个月，十四条人命！”
“确切地说，是十六条人命，如果只局限在‘滨江杀人狂’名下的话。嗯，我想，应该是这个数字。”陈卓道，“当然实际上更多一点儿……”
苏夜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有什么问题？”陈卓平静地反问。
苏夜张了张嘴，但不知该说什么。
“别用看变态的眼神看我。”陈卓淡淡地斥道，“‘杀人狂’这个名头可不是我自己给自己安上的。况且，真正的杀人狂，应该会杀更多的人——他还会从杀戮中攫取快感。按道理说的话。”
“但我不是。”陈卓续道，“我只是出于需要，才不得不那么做。苏夜，我不喜欢杀人。而且，我真的认为杀人这件事，特别恶心。”
“回答我，为什么？”苏夜嘶声道。
“为了我自己。我不能忍受与阿青分离的时间，一分、一秒都不能忍受。所以，我必须设法修复青霜剑……”
“所以，你骗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