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不见,风间朵开发出了齿朵具足的新玩法。
多少有些羞耻。
以“绝对障壁”驰名的盔甲既是对外的,也能用以“对内”——刨除对苏夜的恨意,风间朵依旧是一个胆小如鼠的女孩。明明手枪伤不了她,但风间朵却下意识采用了最稳妥的办法:化作盔甲,强行“着装”,把张铁直接贴上了墙。
张铁用足全身力气,挣脱不开,倒居高临下把苏夜的战况尽收眼底。
“那小子叫你撞得变了形,肋骨都捅破后背了!”张铁的脸色很不好看,“你什么时候下手这么狠了?他必死无疑。退一万步,抢救回来,也注定成了废人。苏夜,你——”
正说着,张铁卡了壳。
苏夜挑起眉毛。他知道自己那一撞的力道,决不至于把松平守的肋骨撞出来,但这会儿回想,当时的确感受到些许的违和。
像是撞进棉花堆里,或是橡胶。
“苏先生,战斗尚未结束。”松平守道。他站在苏夜身后,语声清晰,不像是刚挨了一下狠的。
苏夜没回头,淡淡地道:“松平诚是‘再生者’——好大名头,不也死了吗?松平家的,我教你一个乖:身为御灵师,别把那点儿超能力太当回事。”
“说得好!”张铁赞道,“我早看你们御灵师不顺眼了!”
苏夜抬眼看他。“你最近跟江河接触得有点儿多。”
“苏先生!”松平守握刀的手发颤,声音变得紧绷、高亢。
“风间朵,”苏夜仍不回头,对着高挂墙上的“齿朵具足”道,“我很讨厌你。”
“呃!”张铁猛一咬牙,把喉咙里的一声惨呼和着半口鲜血硬吞进肚里。他是那种铁打的汉子,事到临头了,就挺得住。
——刚才,苏夜那句话一出口,“齿朵具足”蓦地一紧,箍得张铁浑身骨头“格格”乱响,额头青筋暴起,唇齿间血色淋漓。
“我知道,你也讨厌我。”苏夜冷冷地道,“挑明了说,我讨厌你的理由和你讨厌我的理由大概差不多。我没想到你还能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刚才见到你的时候,我满脑子都在想如何把你真正的毁了,或者杀掉这个松平家的小家伙。”
他摇了摇头,继续说:“但我又觉得没意思。真这样,我和九卿也没什么区别了。冤有头债有主,松平诚已经死了,就算有仇恨,也是我和九卿之间的——风间朵,趁我没改变主意,带着那小子走吧。”
刷的一声,齿朵具足又变化成了风间朵。恬静的女孩站在茶馆大堂,面无表情的盯着苏夜。
良久,她开口说话:“我拒绝。”
“你想做什么?”
“杀死你。”
“你变了,风间朵。”苏夜笑着,“但你不够聪明。想杀死我没问题,但靠那小子?你只是在撺掇他送死,你在利用那个孩子,松平家的后裔。我不想评价你的手段,但你确定,现在能达到这个目的吗?”
风间朵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张铁艰难地爬起来。
“还要打吗?”苏夜摊开双手,朗朗地道,“或者说,风间朵、松平守,你们两个还想走吗?”
张铁不声不响地端着手枪,堵到门口。门外,红蓝警灯闪烁不停。福德巷内,横横竖竖接连停下了十四辆警车。
“叮咚居”茶馆已被西安警方包围,水泄不通。
“苏夜,”风间朵忽然开口,音色冷凝,“如果你一定要死,请死在守的刀下,可以吗?”
苏夜深深地望了风间朵一眼。“你今天来,就是为了对我说这句话?”
“可以吗?”风间朵重复道。
“我不会死的。”苏夜说。
“那你一定要非常非常努力才行。”风间朵小脸上只有阴沉。她深深地看了苏夜一眼,然后扭头招呼:“守,走吧。”
“阿朵!”松平守深深吸了口气,低头:“对不起,是我能力不足。”
“闭上你的嘴吧!不要让我再听到这样的话!”风间朵说。
松平守点了点头。很快,他举刀对准苏夜的鼻子,正色道:“身为武士,在下不应当质疑你的信誉。但是,苏先生,如果你死了,在下定会再杀你一次!”
“注意你的礼貌。”苏夜一扬手,袖口里窜出一道亮光,啪的一声,抽飞了松平守手中的大太刀。
“你干什么!”松平守右手虎口破了,血珠滴落,他却昂着脑袋,满眼都是不服。
“守!”风间朵斥道。
“是。”松平守鞠躬。
紧接着,风间朵化成齿朵具足。松平守一张双臂,往前冲了两步,瞬间穿戴整齐。“后会有期!”
金色羊齿草下,闷闷地传来这么一声。
话音未落,齿朵具足绽放光芒!光芒如水般流动,不停变化:乍阴乍阳,似实似虚,又像星辰散裂似的绚烂诡秘,明灭不定。
苏夜盯着那光。
光芒裹住松平守,松平守带动光芒——朝着“叮咚居”茶馆大堂的后墙就撞了上去!破墙而出!
墙上开了大洞,风雅的挂画撕得不成样子;砖屑乱落,粉尘肆虐满屋。天花板上的吊灯掉下来摔得粉粉碎,再加上桌倒椅翻,到处散落的茶壶、茶碗、杯碟的残片,狼藉一地的瓜果、小吃……
苏夜与张铁面面相觑。
巷子里传来警官指挥战斗的命令声——愤怒的命令声、枪声——炒豆般的枪声、惊呼声、跑动声、咒骂声、警车发动声……
“你怎么不拦住他们?”张铁问道。
“灵曦不在,我拿什么拦?”苏夜答得理直气壮。
“其实刚才你忍得很辛苦对吧?”
“我挺想对那小子说一句:‘加油吧少年’,”苏夜摇着头,“可站在我的立场上,那忒不吉利。”
“风间朵认为……你基本上肯定会死。”
“九卿派出了狠角色——说真的,我还挺好奇。”苏夜耸耸肩。
“苏夜!”
“好吧,回头你得帮我搬家。”
“这不是你搬家就能解决的问题!”
“废话。”有人接口道,“苏夜,我说多少遍你都不听,终于玩儿现了吧?”
说话那人坐着轮椅,摇摇晃晃、稀里哗啦地进了门——这不全是因为遍地的零碎,他穿闪亮的皮衣,身上挂了许多金属链子,链子互撞,闹得人耳朵不得清净。
苏夜连眼角余光都没给他,继续说道:“总得先搬家再说。对了,张铁,你觉不觉得有点儿吵?”
张铁尴尬。
“姓苏的!你小子够了!”轮椅上发型奇绝、脸色惨白的男人怒道。
“咦,杀马特?”苏夜这才扭过头,像刚发现了什么似的,奇道。
“是哥特!还有——我有名字的!江河!我叫江河!”江河使劲拍打轮椅的扶手,痛心之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