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羽田机场。
飞机正在下落。从舷窗望下去，绵长的多摩川河仿佛一条蓝宝石项链，羽田机场点缀在河口的最前端。宇多田无关心还记得上一次从这里起飞的时候。那是在夜间，机场亮起无数引导灯，交织出璀璨的光辉，看上去像一块三角形的钻石挂坠。
飞机俯冲下去，在跑道上轻快滑动。十五分钟后，宇多田无关心走出了舱门。她拿出手机，现在是九点零七分。但很快，经过网络自动更新，变成了日本当地时间。
东京时间十点零七分。
宇多田无关心一直走到机场外面。她的脸色不好，苍白，一丝血色也没有。她并未化妆——这简直难得一见。素颜的样子很漂亮，但也让人看上去很担心。
“需要帮忙么？小姐。”一个男子过来搭讪。
宇多田无关心没有理他。男子恋栈不去。宇多田皱了皱眉，开始考虑在大庭广众下烧死他的后果。似乎也没什么后果，顶多世界上出现又一例人体自燃现象。真是个好主意，她转过头，露出一丝吊诡的微笑。
男子并未发觉危机。他向前走了一步，距离死神更近了一些。宇多田无关心抬起手，刚想把自己的想法化作实践，一个声音阻止了她。
“抱歉……宇多田小姐？”
声音稚嫩，带着几分少年变声期的倔强。宇多田回头一瞧，一个少年带着一个身穿和服的小萝莉，在不远处招手。少年脸上带着一些疑惑，一些不确定。
是松平守。
“算你好运。”宇多田无关心对那个搭讪的男子说了一句，丢下他走开。
宇多田无关心走到松平守面前。那个少年依旧在怔忡。宇多田无关心皱了皱眉，顺手敲了一个爆栗。
“疼疼疼！”松平守捂着脑袋蹲下去。
“太丢人了！作为我的下属，为什么会露出这种傻样子？”宇多田无关心恶人先告状。
“真的是您么？”松平守抬起头，嗫嚅着：“我……我……”
直说的话，应该是：我没见过您不化妆时候的样子。但松平守怀疑，这样会引来对方更大的不快。
于是，他的话变成了这样：“我……看您的脸色不太好。是受伤了吗？”
“小鬼，会察言观色了嘛。”宇多田无关心叹了口气。她看到停在一旁的轿车，问：“你来接我？”
“是、是的。”
“你的年龄……可以考驾照了？”
“请不要关注这些细节！”
“算啦，开车吧。记得稳一些。”宇多田无关心坐了进去。她精力不济，失去了继续戏弄少年的心情。
几分钟后，汽车开上了公路。松平守果然开得很稳。宇多田无关心靠在座椅上假寐，久久也不说话。
“宇多田大人。”副驾驶上的风间朵打破了沉默，开口道：“您刚从中国回来，请问，是否知道苏夜的下落。”
“你还在想着报仇么？”宇多田无关心睁开眼，“但你瞧，这就是器灵的命运。跟了一个实力不济的主人，想报仇都很难呐。”
“阿守一定可以的！”风间朵坚定地说。
“我不知道苏夜的下落。”宇多田无关心说，“你也看到了，我受了伤，优先返回。也许陈淹留那家伙知道，但他还在应付追杀……哈哈，有意思！那家伙遇到王绳墨，跑得比兔子还快！”
“阿守一定可以的……”风间朵没再理会宇多田的跑题，低声叨念。
汽车又开了一会儿。已经接近赤坂区。宇多田无关心的面色越来越差，冷汗顺着额角淌下来。
松平守从反光镜看到这一切。他担心地问：“不要紧吧？宇多田大人？”
“目的地是哪里？”宇多田无关心问。
“Akasaka Excel Hotel.”
“说日文。你知道，我初中就辍学了。”
“赤坂卓越酒店……”松平守擦了把冷汗，“但您的中文说得很好。”
“你得问组织，都是他们逼的。”宇多田无关心想了想，补充说：“大概是为了和天工会打架方便吧？骂人的话对方能听懂。”
又过了十分钟，汽车在酒店门口停下来。入口并不起眼，挤在一排商铺中间，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一群人正高谈阔论着，从大门走出来，说的是中文。他们穿过公路，进入对面的店铺。那是一家叫做“ビックカメラ”电器连锁商场，在日本很有名。
宇多田无关心走进大门。发现里面并不是酒店大厅。左手边是一家“7-ELEVEn”超市，挂着一个“电路损坏暂时歇业”的牌子。正前方是电梯，墙上标注着酒店大厅的位置，在三层。
三人乘电梯上去。等出来的时候，发现酒店并没有想得那么差。大厅宽阔高大，米黄色的内饰十分温馨。远一点有餐厅，提供和式定食和自助餐。前台的工作人员笑容可掬，彬彬有礼。
“您好，我们来找一位朋友。他住在302房间”松平守走过去。
“好的，给您登记。”
办好登记手续，三人又上了电梯。松平守发现宇多田无关心正在瞅着自己，那神情仿佛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脸上有什么吗？”他摸了摸脸。
“你居然去做访客登记？”宇多田无关心问：“你是不是有病？”
“会……会怎样？会暴露什么……的么？”松平守结结巴巴的问。
“什么都不会。我就是觉得你有病。都什么时代了，谁会遵守这样的规矩？直接上去不好么？”
“规矩就是规矩……”
“但你违规开车，无照驾驶。”
松平守瞠目结舌。
302房间很近。说话的功夫，他们已经走到了房门口。宇多田无关心直接推门。穿过玄关，不大的客厅展现在眼前。一个面孔格外方正的男子坐在沙发上。他穿着一件浅灰色衬衫，卡其色西裤，休闲西服随意的搭在沙发扶手上。
见到宇多田走入，男子站了起来。他身材不算高，但十分魁梧，充满爆炸力的肌肉线条将衬衫撑得鼓鼓囊囊。
“告诉你一件事。”男子说，“太傅死了。”
宇多田无关心目瞪口呆，苍白的脸色甚至泛出红光——不是伤势好转，而是太过震惊导致气血上涌。她觉得一阵头晕，身子摇晃了一下。
松平守下意识去扶。
宇多田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只是轻微一晃，旋即站稳。她的面色又苍白下来，比之前还白了三分。
“天门。”宇多田无关心注视着那个男子——方刀天门——目中闪烁着诡异的光，“你在逗我？”
“是真的。”天门淡淡地说：“他去追杀苏夜，死在了林晨玉的手上。可惜了，毕竟躲了那么多年。”
林晨玉！
这个名字出现，不由得宇多田不信。哪怕她对太傅再有信心，也不认为他是林晨玉的对手。宇多田是认为林晨玉不怎么样，远不如自家主上——但那是和徐福相比。这个对比本身就表明，世间除了徐福之外，再没有人能和林晨玉相提并论。
太傅自然不例外。所以他死了。
“又是苏夜……”宇多田无关心喃喃的念着这个名字。她觉得，那个青年简直是移动的祸害，灾难的源头。但凡和他扯上关系，最后都好不了。比如太傅，比如织田剑，比如……自己。
宇多田无关心突然感到一阵更加剧烈的疼痛。她捂着胸口，慢慢坐倒下去。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滚而落。
“吴钩的毒确实厉害，换了旁人，真没有办法。”天门一伸手，按在宇多田的后心上。一股奇异的力量涌动而出，少女的脸色登时好转。
“拔毒需要三天的时间。”天门淡淡地说，“这三天，你就住在这里。”
“这问题我早就想问了。”宇多田无关心气息舒缓起来，问道：“为什么不去总部，要来这个地方？”
“总部有我不想见的人。”
“谁？”
“苏夜。”
“啥？”宇多田无关心瞠目结舌。身后，是松平守和风间朵那两张震惊的小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