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夜所说的冷锻法，和常规意义上，金属锻造中的冷锻工艺并不相同。通常金属的冷锻，常温就可以了。像是锡、铅之类要求高一些，零度左右。这都叫冷锻，但更确切的说，叫冷锻工艺。
器灵锻造中的冷锻法，要求的温度很低，非常低，占了一个真真正正的“冷”字。用苏吉利的说法，要用万载玄冰，燃出冰心之火，凝气成液，焚钢成粉。苏夜觉得，这温度得差不多接近绝对零度了吧？
他不知道上古时候的人用什么方法来制取这样的低温。肯定不是靠什么科学技术，估计还是靠器灵一系的神秘力量。比如陈卓的青霜剑，要全力发动起来，估计能够达到这个温度。
苏夜没有那样的器灵，但他可以用科学技术了。
应他的要求，低温制取装置第二天就在院子里安装完毕。
目前来说，人工制造低温有几种方法：一种是，通过压缩机不断压缩，先制造液态空气，然后从中取得液态氢，然后再用液态氢作为冷却剂制作液态氦，最后在通过蒸发液态氦制造超级低温。
这个过程很有趣，就像一根很细的绳子，后面系一根稍微粗一点的绳子，然后后面再系更粗一点的绳子……节节攀升，最终那一根很粗的绳子拉上悬崖。
还有一种方式是稀释致冷。将氦4和氦3混合在一起，然后在低温下，氦3由浓相向稀相大量扩散而获得低温。这种低温，和上面那一种差不多。
更绝的方式是激光制冷。用激光给粒子以运动方向相反的冲量，让粒子暂时保持静止。这和绝对零度时，粒子运动凝固一个道理。人们管这叫负温度。可问题是，这其实不是制冷，反而是一种无穷高的高热。
按照苏夜的要求，以上这三种方式都合用，而且都需要很大很专业的设备。而这些设备，九卿……一个都没有。
罗恒带人来安装设备的时候，苏夜发现那些只是普通的超低温制冷设备。主要还是压缩机，根本没那么高科技。
“我只是来瞧瞧。”罗恒吩咐人安装，然后对苏夜说：“说实话，我真的挺好奇，这些东西到底做什么用？”
“冷锻法。”苏夜说。
“我听说过冷锻工艺。”罗恒有些纳闷，“你确定器灵能用冷锻？”
“咱们说的不是一回事。”苏夜走到安装好的设备前瞅了瞅，回头看罗恒，“那你是不是还打算留下来看着？我觉得，这里面的规矩你应该懂。”
“规矩我懂，但……”罗恒皱了皱眉，“你告诉我，这冷锻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低的温度，你确定不会对器灵有损伤？”
“真能损伤的话，就不叫器灵了。”苏夜拍了拍那台设备，“再说这个，最低制冷才能到零下一百摄氏度，这也能损伤器灵？”
“好吧，我担心的不是这个。”罗恒指了指门外，“你瞧这个。”
苏夜这才发现，门外停了还停着一辆皮卡。几个工人正费力的抬着一个金属罐子，把它慢慢搬进院子中。
“这是什么？”苏夜问。
“液氦。”罗恒耸耸肩，“这温度够低了吗？”
“零下268.9度。”苏夜满意的点点头，“我觉得可以了。”
“所以我还是那句话，真的不会有问题？”罗恒说，“你知道，主上对这件器灵的期待很高，如果——”
“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苏夜打断他，“我应该比你更重视它。毕竟，它关系到我的身家性命，而不是你的。如果你真的不放心，可以自己拿器灵试试看。对了，你的器灵到底是什么？”
“那你就别管了。”罗恒犹豫了一下，说：“既然你有把握，我就不多说了。反正想着点，你的命和这器灵可是一体的。”
“我当然知道。”苏夜意味深长的笑，“我的命，自然和这器灵是一体的。”
罗恒看他笑得有些渗人，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他勉强点点头，转身离开。苏夜目送着他的身影，目光幽幽。
“苏夜，你到底是在想什么？”灵曦觉得不对劲。
“没什么。”苏夜说。
院子安静了下来。他转身回到一间屋子内。在那里，制冷设备已经安装好，压缩机正在嗡嗡的工作。
苏夜打开制冷柜，把八咫镜放了进去。盖上盖子，隔着玻璃观察八咫镜的变化。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八咫镜微微凝着一层薄霜。苏夜打开制冷柜，把八咫镜取出来。
“我想得没错。”苏夜摸着八咫镜，感受到镜面上刺骨的冰寒。热能对八咫镜没用，都会被它完全吸收。而到了零度以下的冰寒，则会对八咫镜产生影响。
这种情况，必然要用冷锻法。但具体八咫镜能承受多数度的冷锻，苏夜心里也没有底。他看着墙角那一罐液氦，久久出神。
过了片刻，他摸出一只手机——这是九卿配给他的。苏夜拨通了号码。对面传来了罗恒的声音：“喂？我不是刚离开吗？”
“光是液氦不行，我还需要其他液态气体。”苏夜说。
“说说看。”
“液氢、液氧、液氮、液氩……”苏夜想了想，“暂时就这么多吧。”
罗恒愣了半天，问道：“你确定不是在逗我？”
“你觉得呢？”苏夜反问。
“好吧，你等着。”罗恒挂断了电话。
其实苏夜没明白罗恒这句“你等着”是哪个意思。是说“你等着我来教训你”，还是“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去找”？但无所谓，反正罗恒真要来算账，也就是被苏夜揍一顿的命。苏夜依旧把八咫镜放入制冷柜，然后离开。
九卿的办事效率还不错。到了第二天，苏夜照例完成了“拜日法”，就听到门外一阵喧嚣。然后，一群人小心翼翼搬着四个罐子，进入了这个院落。罗恒一马当先，走向了苏夜，然后问：“你这真是要修器灵？”
“不然呢？”苏夜问。
“可以做炸弹啊。”罗恒指了指其中一个罐子，“液态氢，一着火，就能把你这院子炸上天。要是再混上那边的液氧，都能给火箭助推了！不是我多疑，关键你要得这些东西太危险了！”
“我理解。”苏夜点点头，“你可以走了。”
罗恒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气哼哼转身而去。片刻功夫，一帮人哗啦啦走得一个不剩，留下四个罐子戳在院子里。
“你这真是要修器灵啊？”汪诗贝走过来。
“你怎么问得和那个罗恒一样？”苏夜哭笑不得。
“因为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汪诗贝嘻嘻一笑，“那几个惰性气体也就罢了，氢氧什么的，简直是炸弹嘛！”
“放心，放心，我这不是在慢慢实验么……”苏夜说着，却陷入了某种思索。汪诗贝和灵曦对视了一眼。最近苏夜经常这样，动不动就陷入沉思。她们都不知道苏夜在想什么，这部分心思并不对她们开放。
“明天开始吧。”苏夜突然说。
“什么？”
“明天是拜日法的最后一天，到时候，贝贝你就痊愈了。”苏夜笑着说，“到时候，我再把全部精神放在八咫镜上。”
“苏夜。”灵曦皱眉，“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我怎么觉得，你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们？”
“你想多了。”苏夜说。
——灵曦和汪诗贝一同摇头。
苏夜失笑道：“你们……倒是挺同步。真像姐妹一样了。”
“什么意思啊？你！”灵曦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一红，发起怒来。
苏夜茫然不解。摇摇头，没再理会灵曦。他的深思再次缥缈起来，喃喃着：“明天……，明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