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刀一闪即至！
太傅怪叫一声，身子陡然一散，化作一团烟雾，向天空冲去。飞刀穿过雾气，又陡然折回。
“雪月，空间切割！”林晨玉说。
飞刀光芒一闪，化作太虚雪月。她一伸手，朝着烟雾一扯！
陡然间，烟雾周边的空间发生了曲折。就像一张纸被抽离。而烟雾就像纸上的画，无论怎么挣扎，已经无法脱离纸的范畴。
烟雾连同一小片空间，从半空中扯下来。太虚雪月一抖手，太傅狼狈地摔回马车上。他就地一个翻滚，头顶上三枚金钱滴溜溜旋转。太虚雪月伸脚一踩，被太傅躲开。
“哟，还有点本事嘛。”她说。
“林晨玉！”太傅不理会器灵少女，盯着林晨玉说：“你处心积虑，就是为了杀我么？”
“你太高看自己了。”林晨玉摇摇头，“顺便而已。主要问题是，苏夜要去昆仑，我得帮他。”
“苏夜？哼——”太傅冷笑一声，突然扑向苏夜。三枚金钱凭空旋转，命运丝线勾连，算死了苏夜所有退路。
但苏夜根本没退。他举起锤子，狠狠砸过去！
只是，这依旧是命运中的一种可能。太傅微微侧身，贴着锤身掠过，右手狠狠插向苏夜的胸口！
苏夜无法躲避。但林晨玉身形一闪，挡在了前面。他伸手接住太傅的一掌。
砰的一声。
太傅身形顿挫，被震得向后飘飞。他足见一点，又将后退的速度加快了三分！刷的一下，他已经落向了车外！
说到底，太傅的一切行动并非为了杀苏夜，依旧是想要逃走！
眼看着，太傅的双脚即将落上秦直道。他紧绷的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神情。只要踏上地面，他就有逃走的机会！
林晨玉摇摇头。一招手，太虚雪月化作飞刀，落入手中。他把飞刀凭空一划，轻声道：“切割！”
太傅双足落稳，几乎要欢呼出来。可就在这时，他却发现了近在咫尺的林晨玉！不，不光是林晨玉，还有苏夜！
“怎么回事？”太傅呆了呆。低头一瞧，发现自己根本没踏上秦直道，居然还站在马车上！
“这不可能！”太傅惊叫出来。
“没什么不可能。”林晨玉淡淡道：“只是把你和我之间的距离，切掉了。就像一张纸，两条边隔得远，但要把中间的部分裁掉，就等于靠近了。”
“你……你……”太傅说不出话。他自己就是有空间能力的，否则也无法来到这个奇异的空间。但他没想到，林晨玉在这方面的力量，竟到了如此不可思议的程度！
“你逃了这么多年，还不是因为害怕？因为你知道，只要遇到我，你就一丝机会都没有。别算了，三个破铜钱转来转去的，晕不晕？”林晨玉摇摇头，对苏夜说：“你要不要亲自动手？”
苏夜摇摇头。他明白对方的意思。想让自己手刃仇人。但这种给雏鸟喂食的方式，就算亲自动手，能有什么满足感？
“也罢。”林晨玉一抖手。太虚雪月倏然穿出。几乎同时，它洞穿了太傅的心脏！太傅死死捂住胸口，鲜血却喷泉一样涌出。
“喂！别脏了我的车！”少女御者叫了一声。一挥手，落在车上的血液陡然飞散，抛向半空。
太傅瞪着林晨玉。一双眼睛布满血丝，渐渐灰暗下去。扑通一声，他的尸体翻身掉下马车，被遗留在秦直道上。
马车飞逝，很快抛远了。
苏夜盯着太傅渐渐消失的尸体。那样强大的御灵师，九卿的三巨头之一，竟以这么轻描淡写的方式葬身于这个空间，当真是讽刺。
感慨过后，苏夜发现自己的麻烦并没有接触。汪诗贝已经化成人形，气鼓鼓的盯着他，眼睛中闪烁着莫名的情绪。
苏夜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没有让我参加战斗。”汪诗贝怔怔地望着苏夜，过了好久，她开口道。她的语气轻柔，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并非责怪，也非愤怒。
“对不起。”苏夜躲开了汪诗贝的视线。
“苏夜，”汪诗贝轻声道，“这没有用。”
“我……”苏夜低着头，慢慢说道，“你知道我的想法。”
“是的！”汪诗贝道，“这才是我受不了的原因——苏夜，你也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但是，”苏夜道，“贝贝，就算时光倒流，我想，我的选择也不会变……那是下意识的反应……我……”
“你始终都是这样。”汪诗贝喃喃地道，“苏夜，你是个自私的人。”
苏夜无言以对。
苏夜无法接受一个没有汪诗贝的世界。事实上，这件事，他越来越无法接受。
汪诗贝死了，然后……或是有心或是无心，阴错阳差，误打误撞，她成为铁册天书的器灵。再然后，她身为器灵，先天不足，灵机流散，将要步入衰竭，泯灭于天地。
这番遭遇，之于汪诗贝，她本身被迫接受，情绪起落，不知所措，是在所难免；但要说到在悲欢之际备受煎熬的，还是苏夜。
——也许，苏夜一直没能从汪诗贝当初的“死亡”中回过神来。
——也许，直到现在，苏夜的真实感受，都与整个世界疏离。
——也许，苏夜……早就崩溃掉了。他对现实已是彻头彻尾冰冻般的麻木。而迄今为止的所有行为表现，都只出于本能。
在苏夜的本能中，汪诗贝始终是特殊的——他不能让她受到伤害！说得确切些，是他不能让自己看见她受到伤害……
不过数字之差，却是天差地远。
汪诗贝说，苏夜是个自私的人。
苏夜不能再次目睹汪诗贝的死亡。
所以，苏夜宁可选择先行一步——
这或许称得上壮烈，但与“爱情”却有了些微的距离。这一线之间，说不定，就隔着一条渡不过去的天堑。
苏夜自己也是明白的。
君不见……问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这说的，是同生共死。
“你们两个，矫情够了没有？”忽然，默默对视无言的苏夜与汪诗贝耳中，同时灌进这样带着几分讥讽的声音。
是灵羲。
她坐在铜车马后方，搭起二郎腿，手托着腮。如果再捧一包瓜子或是爆米花，是妥妥的看戏状态。
“灵羲……”不知怎么，苏夜的语气不那么理直气壮。
汪诗贝别开头。
“死里逃生好不好？”灵羲撇撇嘴，道，“那个不看我的，回过头来，听前辈教训你几句——你好歹还活着是吧？身为器灵活着，也是活着啊。你有一个发自内心要守护你的主人，别不知足啦！”
“灵羲！”苏夜叫道，“你不能——”
“——我不能？”灵羲微微一笑，“没错，你发了话，所以，我不能。”
她注视着汪诗贝。
汪诗贝早已转过了头。
“灵羲，你说的对。”汪诗贝轻声道。
“知道就好。”灵羲哼了一声，喃喃道，“别忘了陈卓，那是什么好下场吗？青霜没有个三五百年，恐怕根本不会再有战力了……做器灵都不够格啦。”
“苏夜，对不起。”汪诗贝望向苏夜。
“喂……”苏夜不知该说什么。
还有一个人，同样感到尴尬。
更加尴尬。
是林晨玉——堂堂的天工会会长，陆地神仙。他好几次想插话，但怎么也插不进去。
“那个……”林晨玉终于忍不住了，他完全不管时机，直接说道，“我的时间不多……”
灵羲嗤地笑起来。苏夜与汪诗贝同时扭头看他，两人心有灵犀，目光中想要诉说的事情完全一致，那么沉重，就是在问：“你的意思是，你快要死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