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立柱里面出现什么人,苏夜大概都不会惊奇。但偏偏,出现的这个——不是人。
一只狗。
准确的说,是一只铜狗。
这只铜狗大约有半米高,俯卧在地面上。造型古拙,带着一层绛色的锈迹。一眼看去,就感觉是先秦时期的作品。
苏夜拎着锤子,瞪着眼睛,不知是不是该上去砸一下。
“这玩意儿……”汪诗贝额目瞪口呆。良久,还是发挥了职业特性,“大概是商代时期的作品吧?瞧这线条……就不知道是不是高仿的。”
“这里是昆仑!”灵曦说,“你当是大包邮省呢?”
“是真的。而且……”苏夜眯了眯眼睛,“这似乎是……器灵!”
两女都是一愣。她们凝过神,仔细观察。果然,一种若有若无的器灵气息散布着,极淡,不仔细感受根本察觉不到。
“这感觉有点像——”
话没说完,那只铜狗突然浑身放出光辉。闪了一闪,化作一名高冠博带的伟岸男子。他目光一闪,盯住了苏夜。
苏夜退了一步,举起灵曦锤。如果这个器灵也像之前的秦兵一样发疯,他绝不介意轮上一锤子。
“你……”对方突然开口说话了。
“你会说话?”苏夜惊喜。
“废话!”那男子目中露出一丝不屑,“你是何人?竟着如此的奇装异服?可是北夷之人么?”
“什么北夷!我堂堂正正的中原人好不好?”苏夜翻了个白眼,“倒是你,是人是狗?”
“你骂人?”
“我在陈述一个事实。”
“你这个事实让我想打人。”男子瞅着他,“中原人?大概是嬴政那一伙儿的。很好,很好。”
陡然上前一步,一把抓向苏朗!
这一下速度极快,竟不比陈淹留差多少。只见人影一晃,就到了眼前。苏夜迅速撤步,灵曦锤猛然砸向男子的额头。
男子一样手,竟用手掌接住了锤头。锤与掌相交,发出金石之声,男子身形倏然一转,极为诡异的到了苏夜左侧,又是一爪!
苏夜横锤一挡,火花四溅。男子步步紧逼,苏夜稳守门户,用灵曦锤挡得密不透风。只见一团人影围着苏夜盘绕,就像一道旋风。
交手十几个回合,苏夜渐渐适应了男子的攻击方式。他的速度其实比陈淹留还是差不少,但步伐诡异,身形扭曲,让人防不胜防,无形中产生了一种速度极快的感觉。
实力真不错。基本就是个四天王的水准。但……也就这样了。这念头刚刚从心底转过,苏夜刚刚打算反击,那男子却陡然退了一步。
苏夜微微一怔。
男子双手合拢,十指开合,仿佛一朵捕食中的食人花。又仿佛——张开又合拢的狗牙!
蓦然,苏夜头顶上,浮现出一颗虚幻的狗头!一副利齿寒光闪闪,每一根都如同精钢打造的匕首!它朝着苏夜的头颅,猛地就是一口!
咔!
千钧一发之际,苏夜把灵曦锤一横!利齿被锤头和锤柄撑住,无法闭合。灵曦锤迸发出一溜火星,灵曦甚至都闷哼一声。
“怎么?”苏夜忙问。
“没事。”灵曦的声音平稳,“好硬,有点意外。”
狗头虚像散开,仿佛从未出现一样。那男子站在原地,歪着头瞅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他问:“你……”
回答他的,是呼啸而来的金锤!
砰!
男子双手一挡,被灵曦锤震飞出去。他在空中张开手,袍袖在风中烈烈,落在地上退了几步,喝道:“且住!”
“你说不打就不打?”苏夜呲牙,“我多没面子?”一锤又砸过去!
男子将灵曦锤拍开,正要反击。谁知苏夜一收锤,退开了两步,对他说:“行了,不打了。”
那男子被憋得几乎要吐血,真想还一句“你说不打就不打?”但这话是苏夜刚刚说过的,再重复就显得拾人牙慧。男子深深吸了口气,平静下来。
“你这锤子,我看着眼熟。”男子说。
“彼此彼此,你那狗我也看着眼熟。”
“哦?哪里见过?”
“中华田园犬,外面满街跑。”
男子脸色黑了一分。虽然听不太懂,但料想不是好话,怒道:“竖子!怎的如此无礼?”
“谁无礼?你上来就动手的好不好?”
“你骂我是狗。”
“你先说我是北夷,还说什么奇装异服。”
男子呆了呆,摇头道:“也罢,这事情……先揭过。只是你这锤子……敢问,你是不是姓苏?”
苏夜一怔。想起叶法善的话,难道那神棍说得是真的?昆仑里真有苏家的祖先?其实这早就可以肯定,只是苏夜没有去深想。否则凭什么他能平安进入昆仑,而堂堂林晨玉却撞了个满头包?
他拱了拱手:“舞阳苏家,苏夜。”
“唔,你果然姓苏。”那人似乎对什么舞阳苏家闻所未闻,只是对姓氏感兴趣。他想了想,又问:“既然你姓苏,又有这把锤子,该是那位的后人没错。怪了,你为何跟着嬴政来犯我昆仑?”
“你误会了。”苏夜摇头,“我不是跟着嬴政来的。我是见到了叶法善,他让我来的。”
“叶法善?”那人皱眉,“那又是谁?”
“你不知道?”苏夜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叶法善那是后来的名字,至于原名?苏夜也不知道。只好说:“他在外面叫做叶法善,至于昆仑里面,我就不清楚了。据他说,当初是你们让他出去寻找对付嬴政的办法。”
“原来是他!”那人眼睛亮了一下,急切问道:“所以他找到了你?你有办法对付嬴政?快说!快说!”
“这……”苏夜苦笑,“我对付不了嬴政。说实在的,我也不认为有什么对付嬴政的必要。毕竟……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
“多少年?”男子盯着他。
“如果从嬴政的时间来算,已经有两千多年了吧。”
男子呆住了。他神色怔忡,似乎一时无法消化这个漫长的时间概念。良久,才喃喃道:“两千多年?已经……两千多年了?”
“两千多年了。”苏夜重复。
“原来是这样。”男子悠悠吐了口气。看样子,他恢复的很快。摇头说:“就算过了两千多年,依旧要想办法对付嬴政的……难道你看不出?”
“看出什么?”
“嬴政并没有死。而我们,也没有死绝。这场战争,注定了有一方要被完全消灭——不是我们,就是他。”
“我不明白。”苏夜说,“你们到底在争夺什么?是昆仑么?可据我所见,昆仑已经毁了。就算掌握在手里又怎么样?难道,你们只是在争一口气?”
“天真。”男子看了他一眼,“不说我们,就说嬴政。他一个做帝王的,只为了争一口气?”
“那我实在想不通。”
男子意味深长地说:“你说昆仑死了,我可不同意。如果昆仑真的死了……为什么我们还在?”
“你们和昆仑……”苏夜怔了怔,“同生共死?”
“虽不中亦不远矣。”男子轻声说:“昆仑所牵扯的,不光是力量,也不光是地位。它最核心的只有一件事。这件事,也是嬴政的追求。”
“……长生?”苏夜喃喃道。
“长生。”男子点头,“昆仑,牵扯着长生的秘密。可惜,怀璧其罪。嬴政的力量,当真强大到我们也难以抗衡的地步……”
“嬴政有多强?”苏夜忍不住问。
“说本人?还好。”男子叹了口气,“可战争从来不看个人武力。他背后,是一个统一的巨大帝国。我们从来想象不到,一个统一的大帝国,能带来多么大的力量。”
“那么……前辈。”
“我姓萧。”
“萧前辈,您是……什么时代的人?”
“商。”男子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