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人又认识。
和秦始皇不一样,不单认识,还打过交道——确实是“打”过交道,因为是实实在在的打过一场。
虽然苏夜是被打的。
但无论是苏夜,灵曦,还是汪诗贝,眼下最不想见的人恐怕就是这位,还要排在秦始皇之前。
海外仙山总管,九卿头目,徐福,徐大先生!
其实从一开始,苏夜就做好了遇见徐大先生的准备。但在他潜意识里,不该这么早,这么快,这么直奔主题。
总想着,或许在探索某层大殿的时候,瞥见徐福的一抹身影。然后三个人缩回来再商量,是战是退。
也就是说,苏夜总想着把自己放在暗处,让徐福在明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平衡双方的战斗力,才符合徐福大BOSS的身份。
可惜,现实就是这样残酷。
徐福安步走进大殿之内,他就那么瞧着苏夜,又很感兴趣的看着汪诗贝。汪诗贝觉得浑身一阵发冷,就像青蛙看到了蛇。
那是一种遇见天敌的感觉。恐惧烙印在基因里,目光只一接触,就会唤醒远古的记忆。
“新器灵?”徐福微微眯起了眼睛,“自宋以后,再没有器灵诞生。苏夜,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胡说什么?”苏夜有些紧张,把汪诗贝挡在身后。
“她身上,没有历史的味道。”徐福笑了,“我真小看了你。本以为舞阳苏家已经没落,再怎么样也翻不了天。现在么,怕是得请你帮个忙了。”
“什么忙?”
“说来话长,等昆仑事了,你和我去日本。”
“我要是不去呢?”
徐福笑了,“那可由不得你。”
“慢着!”见徐福一副要动手的样子,灵曦厉声道:“徐福!如今在始皇帝驾前,你也要动武不成?”
始皇帝?
徐福一愣。顺着灵曦的目光,他缓缓转过头。终于看到了端坐于宝座上的始皇帝嬴政。
一进门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全在苏夜身上,由于角度的问题,始终没往那边看。而现在,他彻底呆住了。
并不像苏夜想得那样,徐福在这里守株待兔。实际上,他到昆仑的时间比苏夜还晚。是以,在这里看到始皇帝,对徐福来说也是个意外。
他就像苏夜一样,知道可能会见到始皇帝,也设想过很多很多。但唯一没想到的是,会这么快。
快到他不知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
徐福对秦始皇是什么态度?或许有敬、有惧、有怨、有恨。但经过几千年的沉淀,这些杂陈五味都混沌在一起,分辨不出具体滋味。就连徐福自己,都不知道是个什么感觉。
“陛下?”徐福后退了一步。他死死盯着嬴政,目光闪烁。隔了片刻,他终于发现了嬴政的问题。
徐福微微松了口气。连自己都没有发觉。
“陛下。”徐福面对秦始皇,跪倒在地,行了个大礼。然后,他缓缓起身道:“两千余年不见,一向可好?”
秦始皇当然不会回答。
“臣想念陛下,却不知陛下是否还记得臣?”徐福自顾自说下去,“扶桑之国并无不死药,臣未能完成使命,深感愧疚。但陛下,怕是也没把希望寄托在臣身上吧?所谓东渡求药,不过是掩人耳目,祸水东易罢了。陛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可惜这真相,臣用了两千年才明白过来。”
大殿寂静。始皇帝目光平视,充耳不闻。
“陛下……”徐福深深叹了口气。他看着嬴政,似乎想要上前。但双脚却生了根,一动也不动。良久,他行礼道:“臣告退。”
转过身来,却发现苏夜等人,一个都不在了。逃了?徐福微微摇摇头。有什么用?死地一样的昆仑,能逃到哪里去呢?
徐福并没有去寻找苏夜,这不急。他开始按部就班的,寻找那件自己期待已久的东西。
苏夜冲上了二楼。灵曦紧紧跟着他。至于汪诗贝,因为现身的时间已经到了,被迫重新化作铁册天书,缠绕在苏夜身上。
如果有可能,苏夜真想一口气冲到楼顶,再从断口那里跳下去。然后找一找,昆仑上有没有藏身之地。
但问题是,二楼很古怪,一进来就迷失了。他只来得及看到满眼的石柱——心中奇怪了一下,第一层明明一根柱子都没有……
然后,眼前的一切都变了。苏夜似乎闯进了一片丛林,四面八方都是四方形的石柱,每一根都有两人合抱粗细,笔直的向上面伸去。上方没有房顶,而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石柱插入铅云之中,没有尽头。
“这里是幻境?”苏夜拉住灵曦的手,生怕一不小心会让两人分开。汪诗贝在脑海里咳嗽一声,苏夜只当没听见。
“也许是,也许不是。”灵曦看着四周,“非要选一个的话,我觉得不是。”
“为什么?”
“因为这里是昆仑。”灵曦说。
苏夜失笑,点点头:“没错。这里可是昆仑啊。幻境什么的,太小家子气。总不能,还不如韩信的四面楚歌吧?”
“这样也好。万一徐福追上来,未必找得到咱们。”灵曦说。
“他未必会来。至少现在是这样。”
“为什么这么说?”
“徐福自视极高——当然,这是应该的,他有这个资格。”苏夜说,“之前是恰逢其会,但现在咱们既然跑了,他不会多费手脚,肯定先去干自己的事儿了。他肯定觉得,咱们是砧板上的鱼,跑不掉的。”
“他觉得?那实际呢?”
“实际我也这么想。”苏夜叹了口气。
“丧气话,我不喜欢。”灵曦敲了敲面前一根柱子,发出当当的声音,“你也把自己看得太低了。”
“我这叫尊重客观规律。”苏夜说,“要是热血和励志能解决问题,我保管比谁都热血,比谁都励志。”
“我发现一个问题。你的世界观太现实,一点理想主义光辉都没有。也不知道汪诗贝喜欢你什么。”
“我就喜欢他这个,踏实!”汪诗贝气冲冲地心灵感应,“既然你不喜欢,那就离远点啊!”
“哦,那你让他离我远点,看他听不听你的。”灵曦说。
“你!”汪诗贝一时气结。她也知道,这个要求苏夜不可能答应。反过来想,就算苏夜真能答应,自己真会提出这个要求么?
恐怕不会。那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和灵曦斗来斗去的?也许……只是习惯了吧?汪诗贝琢磨。
“好了好了。”苏夜也习惯了,没当回事。他看着这片天地,觉得四面八方都是一个样,看不出任何端倪,“想想咱们朝那边走吧。”
“随便走呗。”灵曦说。
“哪能随便啊!”汪诗贝说,“这保不齐是个阵法,万一走错了,会死人的!”
“你想象力真丰富。”
“你纯粹是不动脑子!”
两女依旧在习惯性斗嘴。苏夜却被提醒了。阵法未必,但规律也许是有的。一层大殿里有太极图,那么……
“朝左边走,偏下一点。”苏夜说。
“为什么?”两女同时问。
“天八卦,地八门。”苏夜幽幽说,“乾坎艮震巽离坤兑,休生伤杜景死惊开。艮卦对应生门,位置就是左下。就算图个吉利,也该从生门走。”
“有道理!”汪诗贝说。
“可你怎么知道,咱们现在对面的是正北——也就是景门的方向?”灵曦问。
苏夜真被问住了,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指南针。不出意料的,指针在随意游走,像个醉汉。
我真怀念江河的那个罗盘。苏夜心里说。
“我说了……图个吉利。”苏夜咬着牙说。
“所以?”
“所以你那么较真干嘛?”苏夜掉头就朝自己说过的方向走去,头也不回的说:“来不来?”
“你——”灵曦一跺脚。然后噗嗤笑了,快步跟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