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头旋拧如波涛。
苏吉利话音落地,身后就涌出火来!眨眼间,上窜的火苗将半边天都挡住了!紧跟着,火海倒坠!
“火乃日气!”苏吉利喝道,“遮天!”
徐福不躲不闪,踏前一步,脸色森然。“笑话!”他朗声道,“你的天,不是我的天!”
徐福拔剑。
往身前一划。
凛然剑气冲霄!灿烂的光华耀人眼目,将铺天盖地的大火逼退!剑光与火光在半天空中僵持不动。
徐福平平举剑,情绪不见太大起伏。苏吉利却陡然变色,一侧,萧天早失声高叫:“纯钧!”
徐福手里拿的,正是纯钧宝剑。
那已不再是那一柄插进西安天工会分部地底、顶天立地的大宝剑,它长不过三尺有余,装裹金丝的剑柄被徐福把持——剑光吞吐不定,仍是纵恣夭矫。
——纯钧封住了遮天的火。
“纯钧?”苏吉利挑起眉毛,低低喝道,“你是还没醒么?”
“它早醒了。”徐福垂下嘴角,道,“你看不出来?他是死了啊。”
“胡扯八蛋!”萧天端严高古的姿态再次破功,他几乎是扯着嗓子叫道,“谁能杀得了他?他、他可是纯钧!”
“陛下自是能的。”徐福淡淡地道,“就在这昆仑之内,还有我,也是能的。火祖祝融,想必还是能的。至于昆仑之外……”徐福哈哈笑道,“说不定,就多了。”
“七十年前,有人持纯钧……不,七十年前,纯钧出现在西安!”苏夜飞快地说道,“他跟人打了一场,然后,一直在休眠。直到最近,才落到徐福手里——他用它斩开昆仑结界,才闯了进来!”
“纯钧!”萧天高声叫着。
纯钧不应。宝剑在徐福手中,非生非死似的。
“你终于还是离了昆仑……”苏吉利脸色沉凝,像是想到什么,慢慢地道,“到头来,你是求仁得仁?还是……”
“它想要回来。”徐福摆动纯钧,剑光如水,卷动了天上的火海,他的语气多少带些讥讽,“为了能回来,它宁肯为我劈开昆仑结界,我看,现在它也不惜与当年并肩的伙伴一战……昆仑的出息,真是大得很。”
火焰的影子在徐福脸上跃动,叫他的相貌显得有几分扭曲。
“萧天不如他。可是,你说的不错,纯钧在昆仑时,从不是我的对手。”苏吉利冷冷地道,“徐先生,你仗着它,胜不了我。”
“我只要不死树。”徐福摇头道,“跟你动手,本非我愿。”
说着,徐福还叹了口气。
他同时一顿足,冲向了苏吉利!但听“刷”、“刷”的几声猎响,徐福已破开了火海!他将纯钧一竖,雪亮的剑尖挑向苏吉利的咽喉!
苏吉利挺身不动,单臂一振,竟从身旁熊熊的火光里抄出一根赤红的画戟!画戟摆开,格挡纯钧,封住了门户。
徐福倏进倏退,身法展开如同鬼魅一般,纯钧宝剑抽插挑动,由匪夷所思的角度攻向苏吉利,冷峻的剑光纷飞似是雪剪羊毛,要将天地冻老——
却越不过苏吉利那一根画戟。
火光愈发盛大。苏吉利的发丝拂动,也在火中映得通红,而他一身红袍,早已燃起,与周围大火交接,像是整个人都熔在其中。
苏夜插不上手。事实上,他甚至不能好好观战,不教剑气与烈焰逼得一步步退开,就已经要算他最近长进不小了。
另一方面,苏夜的脑子里乱哄哄的,思路一直理不顺。
我的祖宗……是祝融!
苏夜不久前还觉得自己对这世界上的事没什么好再吃惊的了,他自食前言,并深深地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应对。
苏夜第一次看见,“徐大先生”居然近身搏击!身为九卿首脑,活过两千多年的怪物,徐福才是那个真正可以崖岸自高的人。在秦始皇陵,苏夜看徐福举手投足间就能置人于死地,与天工会四大长老、乃至林晨玉的战斗,也是轻描淡写,不沾人间烟火气一般——但是,对上了苏吉利,他却仗剑出击!
想想也是,苏夜很容易达成了自洽。苏吉利……灶王爷……火祖祝融!这来头,可比炼气士徐福大得多了!
苏吉利已腾身而起!
趁着火势,他踏步登天!恣肆的火海里,陡地窜出两条火龙,翻滚交汇,而后平行上冲!苏吉利已化成一个火人,双足微分,一左一右,踩到火龙龙首,居高临下,盯紧了徐福。
火龙头角峥嵘刚烈,眸子璀璨而凶狠,龙鳞宛然。
它们同时昂首,发出清绝的吟声,令滔天的火势蓦地益发明亮。
徐福沉下了脸。
火带起风,令徐福的身体不稳,他只得随风走动,但免不了踉跄——地面,已被大火烧化,软软的不受力,似乎底下将有炽热的岩浆喷出。
纯钧的剑光仍然灼亮,但攻不出去,只在徐福周身半尺划出领域,勉强抵御火势。
“火!离为火,赤而大!”苏吉利放声清啸,声如鹤呖,“毁也!毁也!”
徐福败退。
《山海经》!苏夜是读过古书的,他猛地想起来,《山海经》中,曾注祝融乘二龙,兽身人面,威势滔天。这一幕竟发生在眼前!苏夜看得痴绝。
苏夜甚至感受到蒸腾的热力与自身的血脉起了共鸣!
我的祖先……是祝融啊!
华夏上古,三皇五帝。三皇之中,便有火祖燧人氏——又有一说,是将祝融并入,与伏羲、神农同列。
苏夜不敢深想,只把这当做后人的附会,但依起先苏吉利的“器灵”而论,竹节纹带盖陶熏炉出自福泉山良渚大墓,距今五千三百年。这还远在殷商之前!
好粗的大腿!
一晃神,苏夜并没能注意到,火势虽然盛大,苏吉利的脸色却有些发寒。
——这徐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么?苏吉利暗自心惊。因为秦皇嬴政率大军来攻,千钧一发之际,昆仑境内,时光凝固……然而在那之前,苏吉利已经接连大战,还与嬴政硬碰硬地做过一场,虽然面上不显,却负了不轻的内伤。
是以,甫一脱困,苏吉利情知面对强敌,便决定以势压人——
效果是有的。
迄今为止,徐福的攻势被全面遏制,完全腾不出手反攻。一旁,萧天也看得连连叫好。
但苏吉利越战越觉得不对,渐渐失去把握。
起先,他估计,徐福的实力,或许与全盛期的自己在伯仲之间,说不定,自己还要强些。可是……
苏吉利发现,即便一鼓作气将火势催生到极致,却始终破不开徐福周身纯钧剑光的防御圈子!
看上去,徐福已是摇摇欲坠,实际上,却安若泰山?
苏吉利忽然觉得:说不定,徐福才是火!他是那风中的残烛,光焰危险地跃动,仿佛随时会熄灭,但却永远不灭,还腾腾灿灿地亮起来了!
——不,纯钧……只是幌子!
徐福尚未全力以赴——确切地说,他比面对林晨玉时更加认真了许多,但仍然没有翻开他的底牌!
“徐福!”苏吉利驭龙在天,双龙夹击,将徐福如龙珠一般挤在正中,同时喝道,“你——还是人么?”
徐福垂下纯钧。
两条火龙将他夹住,龙口吐火,威威烈烈,却恰好隔出了一个圆球。徐福便是圆球的中心。
“好个苏吉利!好个火祖!”徐福将一只手掌转在当胸,装模作样地捏出一个“坐火”的法诀,冷笑连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