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是二郎神。
苏夜不太知道该怎样对萧天说明这一点，而且，他同时想通了一件事：萧天……是哮天犬。
多么直白平易。
当初，陈卓曾对苏夜说过，《封神演义》记录的，是一群御灵师之间的战争。这本是“姑妄言之姑听之，豆棚瓜架雨如丝”的闲话，就是陈卓本人，也未必有多么当真。逝去的历史如风，虽会留下痕迹，但终究不会再来。
决定闯入昆仑之前，苏夜做过一些心理建设——他来找舞阳苏家的先祖，也想着可能会撞见秦始皇，还有昆仑的住户们：也就是，叶法善的小伙伴们。那也准都是大人物。
……比如，灌口清源妙道二郎显圣真君？
玉皇大帝亲外甥……
的宠物。
这终究还是让苏夜觉得自己所闻所见的世界极不真实。话说回来，昆仑，本就不是他原本所在的世界。
苏夜吸了口气，收起惊愕。没什么，我已经见过翻天印了，我女朋友已经把翻天印都摔碎了——平心而论，天底下，还有什么事能让我吃惊？
苏夜发现，萧天正目不转睛地打量自己。
“……别咬我。”苏夜脱口而出。
“什么？”萧天一怔。
“对不起。”苏夜发觉自己失言，诚心诚意地拱手致歉，“我走神了。”
“那人——徐福，是为何来到昆仑？”萧天摆摆手，问道。
“我刚说了，来拿一件东西。”苏夜道，“别问我那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但徐福为了它，处心积虑，很花了些功夫。”
“你说，他已活了两千多年？”萧天沉吟着，一边说话，一边转圈，模样像极了焦虑的泰迪，“以他的能为，天下无处不可去得，世间财货珍宝，也是唾手可得……竟会有求于我昆仑？”
“昆仑好大名头的。”苏夜道。
“可惜死了。”灵羲耸耸鼻子，插口道。
“不！”萧天猛可停下脚步，抬头望向灵羲，叫道，“昆仑不死！”
“别嘴硬。”灵羲道。
“你——”萧天昂起头，急道，“那人——我——”
“你知道徐福想要什么？”苏夜问道。
萧天飞快点头。
“是什么？”汪诗贝抢着问。
“不、不死树！”萧天嚷道。他的语调无比确定，同时，带着十万火急的紧张。只见他一扭身，四肢落地，竟化成起先苏夜一行撞见的铜狗的模样，撒腿往前奔去，一边叫道，“快！跟我来！”
苏夜下意识地跟着萧天跑了起来，可跑出没两步，他又停下了，一脸古怪地望着脱缰的铜狗，皱眉思索。
进入昆仑以来，苏夜一行遭遇了许多怪事，纷至沓来，让人来不及琢磨。而其中最古怪的，恐怕就是……萧天！
铜狗兜了回来。
“跟上啊！”铜狗叫道。
“你没有汪汪叫。”苏夜指出。
“嘿！”铜狗蹲踞于地，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竖子休要胡说！”
“狗是会汪汪叫的。”苏夜也蹲下来，与铜狗对视，慢慢地道，“但你不会。你的行为动作，或多或少跟狗有一点儿相似……不过，你不是狗。”
“废话！”铜狗叫道。
“那么，问题来了。”苏夜轻声问道，“你，是什么？”
“他是器灵。”灵羲道。
“是啊，他是器灵。”苏夜点点头，道，“他跟叶法善是一个路子。”顿了顿，苏夜续道，“没有御灵师操控，器灵却保持觉醒的状态，跨越千年……这就是……长生啊！”
“徐福也活了两千多年。”灵羲道。
“还有之前那个人，会长，林晨玉。”汪诗贝补充道。
“当然，林晨玉不是器灵。”苏夜摇摇头，“想来想去，我的感应能力在御灵师里算是出色的了，我分辨得出。况且他活得大概不够久……没那么久。”
“但徐福呢？”灵羲问道。
“他……他太强了。”苏夜道，“他的强大超出了我所能感应的区间——如果的确有这么一个区间存在的话。但无论如何，活过两千年……他已经不能被称作是‘人’了。”
“边走边说，如何？”铜狗道。
“你很急？”苏夜问。
“小子——”铜狗气得打跌，“你待作甚？”
“我只不过，想把事情弄个清楚。”苏夜道，“再向你打听一个人。”
“什么人？你不就是来找你祖宗么？”铜狗气道，“那就走啊！见了他，你还有什么弄不清楚的？”
“……走。”苏夜道。
昆仑。
跟随铜狗，苏夜与灵羲、汪诗贝一路疾行，途中，他的思路稍见头绪。
——无论如何，还是要着落在“长生”两个字上。
大道三千，择其一而从之。一，是长生。这样的说法，固然落入俗套，但正是喜闻乐见。由古而今，多少君王圣贤，翻来覆去孜孜以求的，无非如是。
昆仑，是长生之地。
铜狗遮遮掩掩地不肯把话说得通透，苏夜却能猜的出来——这不难猜。不久前，叶法善已剧透了大半。
上古时——这是商周，甚至还要更早一些，器灵之道大兴，御灵师有通天彻地之能……但有一批人，走得更远。他们并不打算追求世俗的权柄，也没兴趣做什么御灵师，与器灵纠缠不休。
他们只想长生。
哪怕是，不再以纯粹的“人类”的身份。
——他们把自身转化为器灵。器不毁，则灵不灭。
其中必定还有更多蹊跷，大约也牵扯着许多秘辛。例如，无论秦皇陵中的叶法善、还是眼前的铜狗，虽然身为器灵，却都不被御灵师掌控；苏夜也不觉得自己可以掌控他们——或者，它们？
昆仑很大，其中，有多少这样的器灵？
他们……又是为何，聚到了昆仑？
只看铜狗——萧天的态度，似乎也并不特别以自己的身份为傲，甚至或多或少带着点儿恼羞成怒的意思。
长生！
只为长生！
苏夜以为，总归不过如此。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这句话源自西方语境，大概的意思是，看见贼吃肉，也得看见贼挨打。
化为器灵，或许无限接近了不死不灭，但岂能不付出代价？
叶法善曾说，昆仑中人，画地为牢。
换言之，他们——无法离开昆仑。当然其中有例外，苏夜知道，一个是叶法善自己，闭锁在秦始皇陵中，只怕也是虽生犹死一般；另一个，是纯钧！
七十多年前，有一个大恶人要强开秦始皇陵，陆地神仙林晨玉亲自出手，都不能制。事正危急，一男子执纯钧，天外飞来——
他剑斩了大恶人，自己也灰飞烟灭。据称，是因为“共鸣过度”。
当然过度！
一而二，二而一，昆仑中的器灵，共鸣度起步就该是百分之百！苏夜忽然想起，在秦始皇陵中，徐福曾言，共鸣度不到百分之百，就是废物。
——徐福早就知道昆仑的真相了！
剥茧抽丝，苏夜赫然发现了……事情要糟！
他骤然停步，叫道：“萧天，昆仑里头，你们的人还有多少？”
“我怎么知道？”铜狗回头叫道，“想当年，人脑子打出了猪脑子，全乱套了，时间凝固结界什么时候张开的，我都不知道！”
“刚才，你跟徐福打那一场，有没有感觉不对头？”苏夜再问。
“他强到那般地步，自是不对头！”
“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是这个。”蓦地，一人插口道。
“徐福！”苏夜猛回头，失声叫道，“你——”
西装革履的徐福神色冷淡，左手五指微张，铜狗竟身不由己，像被一个隐形人卡住了脖颈似的，垂直吊在了半空！
“我怎么了？”徐福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