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苏夜而言,汪诗贝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挣扎,所有的不甘,除了对于本身命运的抗争之外,剩下的都给了汪诗贝。
灵曦也在其中。时至今日,他数不清楚这两个女子孰轻孰重,只是知道,谁也不能放手。她们就像自己的一部分,若失去了,会痛彻心扉。
本来,苏夜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了圆满,剩下的只需慢慢来,总有一天能够解决器灵的问题。谁知,叶法善竟告诉自己,汪诗贝有隐患?
“你说得是真的?”苏夜盯着他。
“道友若是不信,便回答我两个问题。”叶法善说,“这件器灵,是否无法提升契合度?而且化身为人的时间,并不长久?”
“没错……”苏夜顿时信了,只觉得口干舌燥,喃喃说:“这到底是……什么隐患?为什么会这样?”
“怕是灌灵时出了什么岔子吧?器与灵的结合,并不和谐。”叶法善说:“这么下去,灵机会慢慢流散,三五年后,恐怕就成了凡品了。”
“你的意思是……她会死?”苏夜用力摇头,“不,不可能!器灵是不死不灭的!”
“若打造完美,自然是不死不灭。可你这个……怪了,我当真看不出是什么手法。奇怪,奇怪。”
根本没什么手法!苏夜当然知道,这件铁册天书,并没有经过灌灵。只是阴差阳错,因为纯钧的刺激,才将灵魂结晶融入!
后来苏夜知道了,纯钧能破开封印,泯灭一切异象。恐怕就是这个原因,剑气让铁册天书破开了抗拒的外壳,而灵魂结晶则被解开了封印,两者稀里糊涂融为了一体……
但这根本不是灌灵!汪诗贝的隐患,就是从那里种下的!
该死!怎么会这样!苏夜呆呆的站在原地,脑海纷乱。倒是一旁的灵曦连忙问:“喂,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你也太高看我了。”叶法善摇摇头,“如果你们舞阳苏家都没办法,我又能有什么办法?除非……”
“除非什么?”苏夜精神一振,“快说!”
“除非你去昆仑,找到你们那位先祖。但你决定了不去,所以……”
“我去!”苏夜顿时说。
叶法善呆了呆,有些不相信的看着他,“你去?你可知道——”
“我自然知道九死一生。”苏夜说,“但我一定得去。”
“早知道用这个能说服你,我还费那些口舌干什么?”叶法善苦笑,“你倒是对器灵真的好,宁可豁出命去。”
“告诉我,怎么去,昆仑到底在哪里?”苏夜问。
“昆仑无处不在。”叶法善说,“只要你找对了路,哪里都能通往昆仑。”
“都这时候了,你还跟我搞这套!”苏夜不快的说:“我已经答应你了,就不会反悔。咱们有共同的利益!所以说,跟我说句实话吧。”
“哎。”叶法善叹了口气,“其实贫道也不知如何去昆仑……”
“什么!”
苏夜恨不得扑上去把叶法善掐死!说这么热闹,最后你告诉我不知道?你确定你刚才不是在逗我?
“昆仑缥缈无踪,并无定处。贫道处得来,却未必回得去。”叶法善摇摇头,“连着秦始皇陵都出不去,更别提回归昆仑了。”
苏夜盯着他。心中决定了,只要叶法善再说一句废话,就把他掐死。
“不过,你却不同。”叶法善说,“道友乃天命之人,所谓运来天地皆同力,只需离开这秦皇陵,自然能找到昆仑的所在。”
“我自己找?怎么找?”苏夜语气不善。
“不过四个字——”叶法善拈须微笑,“顺其自然。”
苏夜想揍他。神棍果然都有毛病。比如小神棍江河,再比如大神棍叶法善,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但瞧着叶法善那样笃定的模样,怎么看都不是在耍自己。难道真的如他所说,一切都由命运安排?
苏夜不敢信,但也不敢不信。他想好了,要是自己找不到昆仑,一定要回来找这个老神棍算账。反正他就呆在秦始皇陵里,哪儿也去不了。
“那好,就这样吧。”苏夜无奈的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随时都可以——对了。”叶法善想起一事,提醒道:“你要是到了昆仑,得小心一个人。”
“我觉得昆仑里是个人我就得小心。”苏夜耸耸肩。
“这个人不同寻常,你见过的。就是徐福。”
“他也去了?”苏夜大吃一惊。可随即想一想,这也是必然的。他现在明白了徐福来秦始皇陵的目的,就是为了昆仑。棺椁里的那卷竹简里,恐怕就记载着千万昆仑的方法。
“可为什么他能去,林晨玉却不行?”苏夜问。
“不知道。当年第一次见他进墓,贫道就觉得天机一动,心血来潮。本以为他就是那个有缘人,可仔细算了算,又不是。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是徐福。”
“徐福有多厉害你应该知道。”苏夜皱眉,“他要是进去帮秦始皇,咱们一点戏都没有了。”
“他会帮始皇帝?未必。”叶法善摇摇头,“此人所图不小,我是看不透的。”
苏夜想了想,一时也没有头绪,只好作罢。对叶法善说:“道长这就送我出去吧。”
叶法善点点头。伸手一指。陡然,墙上那副三清的壁画光芒大作,仿佛无数个太阳同时升空,苏夜眼前一片花白。
他下意识用手臂挡住眼睛,又使劲眨了眨。刚要问什么,却发现自己身边的环境已经变了!
不再是石室,不再有三清像,也没了叶法善。他正站在一处小山坡上,绿树苍茫,随风摆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这里是……”苏夜四下瞧瞧,愕然道:“骊山?”
没错,他身处的地方,正是骊山。而且,和自己不久前大战王绳墨的地方并不远。大概也就隔了几百米的样子。透过树林,还能隐约看到那个大坑。
“如果王绳墨还在的话,我一定要把他揍一顿。”苏夜说。
“谁揍谁可不一定。”灵曦戳穿了苏夜的大话。
“那就先让他快活几天。我在想,到底该怎么去找该死的昆仑。”说到这里,苏夜突然想起一件事:汪诗贝似乎很久没说话了。
“贝贝。贝贝?”苏夜在心里叫。
“嗯?”汪诗贝的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
“你怎么了?不舒服?”苏夜有些紧张。
“器灵还会不舒服?”汪诗贝笑了笑,但显得有些勉强,“我就是觉得,你不该去什么昆仑。可我也知道,阻止不了你。本来想,成为器灵能帮上你的忙,谁知又成了拖累。灵曦当初说得对——”
“我可没说什么。”灵曦忙说,“当初觉得是你认不清形势,才会没法提升契合度。现在知道了,错不在你。”
依照灵曦的性子,能说出这种话来已经极为难得了。显然,两个女孩儿斗嘴归斗嘴,可真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还是真心关切的。
“其实经历过生死,我真的不怕了。就是……”汪诗贝在心里叹息一声。灵曦却意外的读懂了她的意思。头一次,两人心灵相通。
灵曦明白汪诗贝在想什么。她在替苏夜担忧,怕再次失去自己,苏夜无法承受。光汪诗贝自己,固然可以漠视生死,但人不能光为自己活着。
汪诗贝愁肠百结,苏夜已经走出了很远。他没什么目的,就凭着感觉一路上山,不知不觉间,已然到了骊山的一处山峰。远远能看到起伏的山峦间人祖庙的影子,以及更高处的天文台。天文台附近,依稀可见游人的踪迹,散布在崇山峻岭中,仿佛绿布上不经意洒下的斑驳。
苏夜所在的峰头大约并未开发,十分偏僻清冷。往前走几步,就是陡峭的悬崖,下面雾气昭昭,隐隐能看到蒙蒙葱绿。
就在这时,苏夜听到有人淡淡道:“苏夜,等你好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