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有七十亿御灵师的。
苏夜很快发现了自己思路中的漏洞:人类这种东西……
存在某个饱和值。苏夜想到,一旦人群中御灵师的数量抵达某个数值,接下来发生的事,足可想象。
身怀利器,而杀心自起。
苏夜未尝没有琢磨过类似的事:以他操控金属的异能,怕是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出许多大事!流芳百世难了,但想要遗臭万年……
至少跑到国外——例如萨拉热窝——暗杀个把皇储;又或是,改变金属内构,弄垮几座地上八十二层地下四层的摩天大楼——这都根本不用费劲去劫什么机;怕是只在反掌之间!
然后呢?
觉醒后,苏夜卷入一系列事变当中,几乎难得空闲,可以胡思乱想。他并没来得及去做某些******反社会的事情——尽管如此,苏夜的手上也已沾了不止一条人命。
一定有些御灵师,做过他们想做的事情。
御灵师中也有疯子!
“九卿里,都是疯子吗?”苏夜瞪着陈淹留,问道,“会死很多人!很多很多人!”
“事实上比你想的要少。疯子往左,天才往右,谁能说得清?织田剑在被阉割之前,也只是残暴,并不特别变态。”陈淹留淡淡地道,“我听说了陈卓的事。以发疯的程度而论,还是他走得更远——而他所造成的……你所顾忌的危害性,却小得多。”
“别把织田剑跟陈卓相提并论!你懂什——”
“——我在九卿,是因为在九卿我可以发疯!”陈淹留打断苏夜,冷然说道。
苏夜顿时愣住。
“御灵师要与器灵相亲相爱还是相敬如宾?可以啊,我没有意见。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好说,我能够接受。天工会的林晨玉是陆地神仙,确实了不起。他有他的做法,我发自内心地尊重。”陈淹留的语气中自然而然地带上了讥讽,“但是我同样想要保留兴致上来用掌心雷随便宰掉几个无辜路人的权力——我可以永远不那么做,但我想要那么做的时候,我不想有人拦在我跟前说‘那不行’!”
“你——”苏夜听到了他平生未曾听到过的、可以这样理直气壮的、荒谬的话。
“林晨玉的天工会,才是胆大妄为的一方,不是吗,苏夜?徐大先生……主上,承诺每一个御灵师都可以按照心中所想去行事——事实上,当你想要做的一切都被允许了,你反倒有更高的概率成为一个正直而善良的好人。”陈淹留傲然道,“就像我,我是君子,温润如玉。”
苏夜以头抢地。
好大的歪理!歪得太过清奇,以至于无槽可吐。因为……你根本找不到可以超越它的角度!
它歪出了无懈可击的一个自洽的圆!
“……现在我知道了,”苏夜只有干巴巴地说道,“你们四天王的排序真的很有道理啊。织田剑是个变态,但宇多田无关心能下手阉了他——我猜说不定干这活儿的时候她还面带微笑呢——果然应该排在他前头。然而,可是,无论如何,她真的远远不如你。”
苏夜平复了一下心绪,续道:“有机会,你一定要给我引见一下‘方刀天门’。我好奇死了。”
“好说。”陈淹留点头道。
“好说?”苏夜昂头叫道,“现在我觉得如果不闹出一点儿大动静来让王绳墨那厮过来把你这条命留在骊山实在是很对不起全人类啊!”
话音未落,苏夜掷出灵羲锤!
“乾坤倒转!”
——金属与磁场对陈淹留有特殊的伤害加成。
“雷来!”陈淹留朗声大笑。
紫电剑随之出鞘!天雷击落——
煊赫的声光效果将骊山深处这一片悬崖闹得非同人间!雷电川流不息。而四处飞扬激射而出的各种金属小剑搅动着雷,搅动着电,它们——将明亮的光河——卷成飓风!
陈淹留昂然面对着风眼。
苏夜以为陈淹留是癫狂而错乱的——在他那果真温润的外壳底下。可那只是人格,而非思维与行动。
陈淹留神通广大而老道。他身躯挺得笔直,掌御雷电,把倒转的乾坤拒之门外!
骊山顶上,整座悬崖变得光秃秃的,因为苏夜卷动的磁场与夹满金属箭矢的飓风刮起了一切,泥沙俱下,令亘古的山岩袒露出来。
陈淹留的雷电击在这山岩上!
它照亮了飓风中飞舞的光秃秃的树木的枝干,把它们消磨成尘土——和着大把的叶片,还有青草与花。
还有泥土中藏着的虫子们。
飓风只到陈淹留身前,便顿住了。而雷电向外侵蚀!风中的一切,都被蒸发掉了。
空气里瞬间弥漫出奇异的焦味。
雷电之中那么亮!令人眼前只看得到冥冥如墨。
“苏夜,你心动了。”陈淹留的声音透过雷光,充满肯定,“跟我走吧。徐大先生想要见你。”
苏夜不答。
他的杀手锏对陈淹留不管用。御灵师中的属性相克还要分人,实力差距达到一定程度,当对方认真起来,坚持战斗的意义实在不大。
陈淹留是身经百战的,他将紫电剑横在身前,又等了一刻,便带着几分恼怒地冷哼一声,道:
“该死的!”
于是雷电收敛。陈淹留身前,悬崖上白石磊磊,被击碎成灰,弥漫起浅浅的雾。雾中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苏夜走了。
在他将一式“乾坤倒转”发出,飓风成形的那一刻,他抽身退却。
“好玩,他倒学聪明了。”忽然,陈淹留身后,一个悦耳的女声道,“一上来就放压箱底的大招,还只敢拿来当障眼法用,陈淹留,你逼得他不轻。”
“他身上出了什么事,没有战意。”陈淹留摇摇头,道,“从一开始,他就酝酿着这一手了。我也不敢把他真逼急了。我看他刚才的状态……一旦急了眼,我就算能杀得了他,也得花上不少功夫。到时撞在天工会手里,才叫得不偿失。”
“苏夜是我的!”那个女声靠得近了,正是宇多田无关心,她从没被陈淹留“雷池”波及的树丛中走出来,忿忿地道,“你得记着这个。”
“我记着哪。不过,主上要他活着。”陈淹留道。
“主上又有什么计划了?说要放苏夜‘龙归大海凤归天’,可叫人摸不着头脑。”宇多田无关心脸色煞白,行动间也像摇摇欲坠似的,牙关咬得紧,看起来,是伤势愈发沉重了。但她却全不在意的模样,望着空荡荡的山崖,若有所思。
“主上自有降龙驭凤之能。”陈淹留道,“话说回来,萤……”
“我说过,别叫我那个名字!”宇多田无关心烦躁地叫道。
“按照苏夜的说法,你当时面带微笑来着?”陈淹留轻声问道,“阉织田剑的时候。”
“啊!我一定会杀了他!”
“好了,快点儿离开这里。天工会的人就要到了……看你的样子,我也开始怕起来了。王绳墨的吴钩啊……那真是无解的吗?”
“有什么了不起!”宇多田无关心咬住下唇,狠狠地道,“大不了,我跑去昆仑!”
“你进得去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