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中的这个山坳，只有一个出口。周围都是山崖，有点像陨石砸出来的环形山。但马车前方的方向，根本没对着出口。
它直接往山崖上撞过去！
苏夜等人的第一反应是：马车失控了。可以理解，上千年没能发足狂奔了，四匹马都有些亢奋。但少女驭者的表现则让人看不懂，她一脸淡然，根本没有任何表示。
难道她也疯了？
来不及多想，马车已经轰然撞上山崖！
汪诗贝下意识闭上眼，等待这下惊天撞击。器灵都结实，这一下未必能散架，但很有可能会整个嵌入山体里面。
可等了片刻，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汪诗贝睁开眼。斑斓的光辉射入眼眸。她惊呆了，睁大眼睛，愣愣的看着四周围的景象。
这是一片奇异的空间。上、下、左、右……全部都是虚空，只有无数瑰丽的光团翻滚、卷动、扭曲。它们像是云，又像亿万萤火虫的聚合体。相隔极远，就像夜空中的星云。但某一刻，它们会突然下降，眨眼消泯了无尽的距离，从马车顶上掠过。
“难道……我们在飞？”汪诗贝喃喃着，向马车下看去。她发现，马车并没有飞，而是在道路上飞奔。
一条笔直的大道横架在虚空中。路面极为平坦，由一块块青色的砖石铺成，车轮碾在上面，丝毫没有颠簸。道路很宽，大约有三十多米。至于长度——无远弗届，没有尽头。
“这是哪里？这……这是什么路？”汪诗贝下意识问出来。
“秦直道啊。”少女驭者头也不回的说。
“秦、秦直道？”汪诗贝瞠目结舌。
秦直道是什么？
它可鼎鼎大名，被誉为古代的“高速公路”。是秦始皇为了军事用途，特意修筑的军用道路。从陕西到蒙古，全长七百多公里。从施工标准来说，在古代算是达到了不可思议的高度！
但……这条虚空中的路，是秦直道？
这下别说汪诗贝，连苏夜也大吃一惊：“你在逗我？秦直道不是在陕西吗？我还亲自去看过的！”
“难道这里不是陕西？”少女驭者问。
“当然……”苏夜张了张嘴。说是？这个稀奇古怪的空间是陕西才怪！说不是？刚才他们确实还呆在陕西省的骊山来着……
“可秦直道明明存在呀！”汪诗贝说，“我是指现实中！从淳化县到包头——用你们古代的说法，就是林光宫到九原郡！”
“你知道的不少嘛。”少女驭者一面驾车，一面说。
“所以别蒙我了好不好！”
“没骗你，真是秦直道。”少女驭者说，“至于你说的那条，也算吧。但相比这条路，根本算不得什么。”
“别吹牛了。”汪诗贝说，“历史上记载，修建秦直道前后用了五年多，动用劳工十几万人，才修了不到八百公里。这也叫不算什么？”
“你可真笨。”少女驭者叹了口气，“你说的那个……历史对吧？可历史上会记载器灵么？有器灵和御灵师帮忙的话，这条路算什么？”
苏夜一怔。对呀！就像秦始皇陵一样，大家都觉得这是不可思议的建筑。但那是从已知历史的角度推断出来的，可隐藏在历史中的御灵师呢？没人知道。有了这些人，那些奇迹其实就算不得什么了。
“你们说，始皇帝为什么要修秦直道？”少女驭者问。
汪诗贝回答：“《史记》里说：‘始皇欲游天下，道九原，直抵甘泉，乃使蒙恬通道，自九原抵甘泉，堑山堙谷，千八百里。’”
“哈哈，这是谁写的？”少女驭者放声大笑，“才修了‘千八百里’，就能‘游天下’了？原来这位不肯动脑子，只看皮毛，不求甚解。”
“别瞎说，这是太史公的严谨！”汪诗贝不满道：“他才不会做无端猜测！人家可是有良心的历史学家！”
苏夜听得嘴角一抽——你这是在黑太史公吧？一定是吧？
“那个什么《史记》上记载的，也不算错。”少女驭者说：“不过呢，那都是掩人耳目罢了。真正的秦直道就修在这里。”
“所谓的‘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苏夜指着这片空间说。
“这个嘛，我也不清楚。你也别问我这条秦直道是怎么修的，我毕竟是个器灵，可没法知道太多。”少女驭者说：“你们就等着到昆仑好了，想那么多干嘛。”
苏夜不再提问。他看着窗外的景色。这无尽空间虽然瑰丽，看多了也难免有单调的嫌疑。他的思绪转到秦始皇身上。
他想起了那幅壁画。壁画上，秦始皇带着大军出征，直奔昆仑。周边是苍茫原野，绝非现在的景象。如果壁画上描述的都是真的，那说明始皇帝并不是通过这条“秦直道”进入的昆仑。
如果是那样，这条秦直道有什么意义？苏夜搞不懂。
另外一个问题就是：如果始皇帝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昆仑，那他派徐福出海，去找什么蓬莱仙山干什么？是做两手准备？还是跟现实中的秦直道一样，只是掩人耳目的把戏？徐福被始皇帝给涮了？
苏夜思绪万千。
时间慢慢流逝，或者说，时间凝固不动。这个空间中，苏夜不知道时间是否还有意义。秦直道无比漫长，仿佛永远也不会有尽头。
突然，少女驭者奇道：“咦？前面有人？”
苏夜等人一愣。你在逗我？这鬼地方会有人？但他们朝前方看去，却发现平整的秦直道上，赫然站着一个老者。
对方看上去有六十多岁，穿着一条亚麻色的袍子，里面是灰色的布衣。他的面容沧桑，腰杆却挺得笔直，双目有神，带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
都是老头，但织田剑和他比起来，简直天上地下。织田剑太过猥琐，而此人，一看就是个身居高位的大人物。
“喂！”少女驭者叫起来，“停不了车！让开让开！撞死了我可不管！”
老者一动不动，仿佛根本没听见。少女驭者挠挠脑袋，很是苦恼。但她毫不犹豫，驾车就撞了上去！
呼的一声。
马车疾驰而过，老者消失了。但苏夜却看到，一团灰色的雾气升起，滋溜一下钻入车厢。雾气凝聚起来，形成老者的模样。
“你是什么人？”苏夜倏然站起来。汪诗贝一搭苏夜的肩膀，光芒闪过，融入了铁册天书。而灵曦也化作命锤，握在苏夜手中。
老者看了他一眼。尚未答话，就听少女驭者回头喊：“你这算偷渡啊！就算这样，你也去不了昆仑的啊！”
老者说：“我不去昆仑。只是杀人而已。”
“哦。”少女驭者回转过去，居然不管了！
苏夜顿时呆住了，怒道：“喂！有你这样的吗！不是应该保证乘客安全么？我要投诉！”
“抱歉，这我可管不着。我就负责把车赶到昆仑去。”少女驭者说：“放心！就算你成了一具尸体，我也一言九鼎，说到做到！”
好诚恳……苏夜不禁抽了抽嘴角。
“老夫太傅。”老者对苏夜说：“久闻舞阳苏家的大名，一直缘悭一面，今日终于得偿所愿了。”
“太傅？”苏夜一愣。这不是名字，是个官职啊。难道……这人是秦朝的那个太傅？不对，若是那样，少女驭者应该认识才对。
“九卿的太傅。”老者说，“我那几个不成器的手下，和你打过多次交道了。织田剑还死在了你手中，不会忘了吧？”
我靠！苏夜心里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