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我本虚幻,世事若俳谐,功名富贵,当得须是个般才。幸有山林云水,造物端如有意,分付与吾侪。寄语旧猿鹤,不用苦相猜。
醉适中,一杯尽,复一杯。坐间却无客,从此诣言笑不得,无可忘杯,晓是共清风明月,如会幽人高意,千里自飞来,共笑荒唐世,空对百花开。
此一首乃神元王朝中州第一才子洪薄纲于神元一千二百一十六年十一月十一日所作,而那一日他杀身成仁,只为友人平安,从此才子剑断,古琴弦绝,身陨青谷,留下百许字任后人呼高义!
神元中州五大家族,以吴为首守疆土,战北蛮,御匈奴,抵倭寇!卫国护民,可谓劳苦功高。
吴家后辈人才辈出,但数老族长吴思道之子吴煜最为出众,相貌俊朗,才智过人,五家之中无人能及,可越是出众越遭人嫉妒。
十一月六日夜,夜静得出奇,蒙蒙细雨如针般飘落,刺骨地冷,这一夜吴煜、洪薄纲、萧天瑞三人三骑,潜敌而归。
长亭,三人意气风发,豪饮烈酒,以作驱寒之效,谈论半会又继续赶路。
虽说三人皆已是元丹之境,以能驱物而行,但此举对元气消耗极大,是那些上善若水之境才能挥霍的技能；长途奔波,三人还是略微疲惫,马蹄嘀哒的声音如同古老韵律,渊远悠长……
古道,古道很长,并非无尽,三人已走大半,这段路山石崎岖,两边山岸皆有巨石,让人难以攀岩。
突然光火通明,三人坐骑长嘶一声,回响不断。“吴家勾结北蛮,家主有令,杀无赦!”
“杀、杀、杀!”振聋发聩的喊杀声源源不断,那几声马嘶声根本无法比拟。
三人宠辱不惊,即使是千军万马也能操之自如,何况只有数百人尔!
洪薄纲古琴出,“蹭”一个深长的音符响彻寰宇,《离殇》启奏音响起,那数百人瞬间被震慑,喊杀声立即溃散,那美妙的音律缓缓奏起,对于那些伏击者而言,这只是噩梦耗托的开始。
那蓝衣人,长剑出鞘,反射出寒冷的剑影,那剑士眉宇间的冷不比剑意差,冷冷道:“风萧萧兮易水寒!”
崎岖的地势根本难不倒这人的身法,那蒙蒙细雨成了这人的利器,跃上皓皓天空,冰冷的元气将细雨染成了冰针。
众人嘈杂道:“是易水寒!大家做好防备!”
“无知,天地悠悠寒江雪,对点苍穹易水寒!”声音低沉,甚至使他发出了一声冷笑。单单是易水寒可达不到这样的功效。
“二弟,你速回吴家,这里有我们!”洪薄纲道。
“大哥、三弟,拜托你们二位了!”吴煜转身便走。
中州吴家,吴煜跃下马,看着满目疮痍的废墟之地,宏大的宅院化作了灰烬,族人们正在浴血奋战!
空中,年过半百的吴思道与三名老者战在一起,不处下风,吴思道剑气罡烈,一剑气吞山河将三人击退。
吴煜大叫一声；“爹!”
吴思道见儿子归来,眼中增添了一丝宽慰,将手中的赤红宝剑丢给吴煜,“带族人们走!”
“爹,剑给我了,你怎么办?”吴煜急促道。
“爹本身就是一柄剑,此番吴家受人诬陷,遭三大家族围攻,快带族人们撤离!”吴思道飞身向前,继续与老者战在一起。
吴煜无奈之下,握紧了火云剑,冲入了人海……
火光中那曼妙的倩影,婀娜的身姿,终于,吴煜找到了萧蓉,那张不食人间烟火仙女般的脸,如今却是被染黑,额头上冒着汗水,衣襟上染着鲜血,让吴煜看着一阵心疼。
“蓉儿!”吴煜声音颤抖着。
“煜哥。”那酥软的声音,像刀一般扎在吴煜的心上。
吴煜帮萧蓉擦了擦脸,那精致的五官总算是露出一点光泽,吴煜将萧蓉拥在怀里!
可形式紧迫,容不得二人怡情,“蓉儿,找到吴烨,带族人们突围。”
“那你呢?”萧蓉摇了摇头。
“放心吧!我们还没去看极北的雪,没去看天极峰的日出,还没有一起去大草原牧马……我还没有让你成为我的新娘……在那之前,我不会死!”烈火将吴煜的脸照得通红,那滴生离死别的泪落下,无声无息……
“我等你,我等你回来……”萧蓉强忍着泪光离开……
吴煜看着伊人的背影,傻傻地露出了一丝微笑,“有你真好!”
“所有弟子听着,跟着蓉儿和长老他们以最快的速度突围!”
吴煜挥起长剑,帮助族人御敌,经过两个时辰的奋战,终将最后一批族人聚集到一起,“大家听着,吴家遭此劫难,想是奸人蓄谋已久,我们现在就是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吴煜的声音已经嘶哑,族人们的尸体堆积如山,惨叫声哀鸿遍野,眼前之景非痛心疾首不能形容!
不过吴家没有一个怕的,即使是老弱妇孺亦是铁骨铮铮,宁可玉碎不为瓦全!“老人、孩子、妇女先走,年轻的走在后头,我断后!”
“少族长!”
“这是命令!”吴煜高举火云剑；剑,是身份的象征,祖训有定,凡吴家子弟,需对持剑者绝对服从。族人陆续撤离,吴煜现在要做的就是给他们争取更多的时间,哪怕耗尽最后一丝元气吴煜也在所不惜!
吴煜将葫芦里的烈酒一饮而尽,“哈哈哈……醉卧沙场君莫笑,百年征战几人还!来吧……”
剑,是灵剑,吴煜如虎添翼,剑上篆文被火属性元气引燃,吴煜如同一尊战神；不!更形象一点如同传说中的火神,那废墟中的火,都朝他汇集,跟前就像一座火山!
“你们喜欢纵火,就让你们尝尝火的滋味!”平日那温文尔雅,谦虚谨慎,平易近人的形象已经被这群“屠夫、刽子手”扼杀,取而代之的是愤怒、狂暴、甚至有些无助!
上千人,皆是气旋境的修真者,咆哮而至,“抓住他,他是吴煜,只需要他一根头我们就后生无忧……”
“为你们的无知、贪婪付出代价吧!”
“离!火!焚!寂!”
那蓄势已久的武技打出,火,到处都是火,千百人中鬼哭狼嚎,烧得直跳爬滚,眼前的景象吴煜也不想看到,可是,当他们无情杀戮的时候,可曾想过吴家人的痛苦。
吴煜从空中撤下,元气所剩无几,单膝倒地,气喘吁吁,这一招需要花费大量元气,只有上善境以上高手才能收放自如,吴煜虽有火云剑相助,但以元丹境出招无疑是过于牵强。
“想不到你吴煜也有今天。”迎面走来六个着装锦绣的男子,秀有三种不同的纹绣,一看就是赵、燕、魏的卿客。
“手下败将也就会趁人之危罢了!”吴煜语气中充满了讥讽。
六人能成为三大家族的卿客,必有过人之处,可他们的那些过人之处在吴煜这里根本就是不入流,吴煜讥讽过后六人脸色难堪。
“只有你死,我们才能翻身,吴煜啊吴煜,怪就怪你自己太能了。”说话的人叫贾义,一年前吴煜在家族大会上单手将其打败,从此地位一落千丈,叫人怎么不恨。
贾义大步向前,欲一剑结束吴煜性命,倏地,火云剑已经穿过了他的左手,要不是吴煜虚脱,他又怎么能躲过这必杀之剑。其余人不再磨蹭,一拥而上……
吴煜微微闭上眼睛,“对不起,蓉儿,煜哥要食言了……”
突然间一声震耳的龙吟声响起,那是古琴声,没错是洪薄纲的琴,一声过后,贾义昏厥,其余五人口吐鲜血!
“大哥。”
“放心,蓉儿和长老带着们族人们正在赶往一处幽谷。”一条绿色的元气长龙,自洪薄纲掌中打出,这掌法中参夹音律,那五人用竟然用剑气抵挡,真是滑稽,龙过之处皆是七孔流血的残相。
“二弟快走!”
“可……爹……”
“放心吧,老爷子能应付。”
天蒙蒙亮,山间,青石上两人盘膝而坐,吴煜服了丹药,加上心法运转,伤势、元气恢复了几分,这一夜洪薄纲带着吴煜仓促逃窜,伏击了三次敌人,为族人争取了逃离时间。
逃窜了五日,二人终于与萧蓉会合,此时萧蓉等人已经到了一处山谷,此谷三面环山,山峦峰尖入云,松柏常沾云露,薄雾萦绕山腰不去,又有鸟啼猿鸣,中有一条宽敞的大河贯穿而过,十一月的枯草淡黄,一看就知道谷间是元气充沛之地,如此圣地与世隔绝,没有争乱,确是一番净土!
吴煜哪有心思赏景,看着两百多余老少,吴煜心中略显悲凉,全盛的吴家有三千多众,一夜之间,只剩不到十分之一,其父吴思道、其弟吴烨生死下落不明。
吴煜不禁嘴里一甜吐出一口鲜血。
萧蓉闪身接住吴煜,“煜哥,你没事吧!”眼泪不自主的流下。
萧蓉知道吴煜所想,现在他担心的还会有什么呢?萧蓉道:“煜哥,吴烨和天瑞哥走散了……”
“蓉儿我没事。”吴煜振作起精神,他现在还不能倒下,他还有必须要守护的人。
“里面的人听着,我们三大家主亲自率军剿贼,你们插翅难逃了,现在就擒,可留你们全尸,如若再负隅顽抗,休怪我六千大军无情……”
吴煜脸色苍白,“难道……天真要亡我吴家……”
洪薄纲思量道:“吴家护谷秘术施展要多久?”
吴煜脸色有了回转,“三个时辰,可三个时辰……”
洪薄纲:“无妨,三个时辰,我有信心!”
“大哥你?不可……”
“无需多言,带人去准备吧!”
吴煜也知道,洪薄纲向来说一不二,如此危机关头,多说一句都是浪费时间,“长老和蓉儿守五行之位,其他八个气旋境的站八卦位,由我结就阵眼!”
古韵声奏起,一声龙啸声响起,《龙吟》这是洪薄纲的成名音律武技,音律通过声道,传入五脏,透过六腑,无一不伏贴,破坏心脏搏率,从而克敌制胜。
那最后一段,威力最高的“龙啸九渊”已经奏完,时间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修为低的基本承受不住音波的攻击,或死或昏厥,只剩下了寥寥数百人,没能倒下的,琴声对其已没多大用处了。
洪薄纲随手奏起一曲《高山流水》,音律美妙起伏,似有悲意,又似有喜感,“噔”古琴琴弦倏忽间断了,洪薄纲叹息一声,“自我兄弟结义以来,所作所为都是义举……”放下手中断弦的古琴,从腰间抽出一柄白色宝剑。
抬起头看了看身旁的岩石绝壁,跃身起,笔走龙蛇,或敛束而相抱,或婆娑而四垂,或攒翥而整齐,或上下而参差,或阴岭而高举,或落择而自披,矫若惊龙,清风出袖,书法自成一派,豪气地刻下那首词,而后附上“洪薄纲绝笔”!
那几百名弟子随三大家主一齐攻了上来,“第一才子,你这样做值得么?”
洪薄纲将腰间酒囊解下,大喝几口,“人生在世得一知己,死而无憾!更何况……我还找到了两个……”
“琴弦都断了,还要做垂死挣扎吗?”
“世人只觉得,琴是我的武器,其实剑才是,半只脚踏入上善境的人你们怕吗?哈哈哈……来吧……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剑术!”
洪薄纲战至最后护谷结界结成的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