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枯燥无味的汉书,有了她时不时几句话的讲解,他有茅塞顿开之感,也深感汉学治国之道的博大精深。昔日,他的眼线汇报过来:耶律贤喜欢看些乱七八糟的汉书,那名侍女负责抄写、整理译文,他一直在心里嘲笑那是无聊之举。r
现在看来,他远不如耶律贤有远见。她在书房待的时日不长,但他已看出她的功底,“引据大义,正之经典”,出言成章,不在话下,连他喜爱的《孙子兵法》,她也能熟谙于心,这绝非一日之功。有了她的帮助,耶律贤轻而易举避开了招募汉学师傅的麻烦。r
这样一个聪明的女子,原本不该屈就在他的府上,可她的性子又是那般淡然,他有些替她可惜。见她一直趴在桌子上一动也不动,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很有趣儿,瞥见一旁的毛笔,他起了捉弄之意,大手要去掀开她的面纱,她要一直扮丑姑,这是她答应回府的第二个条件,手却被重重抽了一下。r
她眯着眼坐直身子,没好气道:“收起你的爪子,不要乱摸。”打了个哈欠,冷冷道:“你要是不看书,我先回去了。”r
他怏怏缩手而回,突然有些失望,遇上汉书讲解,她还能好言与他说几句话,除此之外,她对他惜字如金不说,连好脸色也不给一个。r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同她较上劲了,他也不知道,但他知道心中的愧疚与日俱增,犹如毒疮日日侵噬着身心。r
“澄碧”r
她驻步,并不转身,等着他的下文。r
他快步走到她的面前,小心询问:“过几日是我的生辰,我请了几个朋友一块儿聚一聚,我想请你也一起。”r
她淡淡扫他一眼,点头应允。这回他倒是识趣儿,知道提前给她打个招呼。上回,耶律斜轸在西北平定党项族的叛乱,得空之余跑来找她,她坚决闭门不见,仍凭他在寒风中苦站一个晚上后落寞离去。这回,齐王怕是要卖个什么人情给耶律斜轸吧。r
已官至南院大王的耶律斜轸,握有节制西北面诸军,援河西(甘肃一带)、河东(天津、河北一带)之权。北汉之危得解,西北有几个部落频频滋事,齐王办事常常阳奉阴违,耶律贤便让他常驻扎在河西一带。r
还有两个多月便是新年,天寒地冻之时,这些部落也早该消停了,耶律斜轸也该启程回京述职。如果真有再见之时,怕是要到明年的某一日,她的心底突然有些不忍,决定允许自己放肆一回。r
在她要跨出门栏的一瞬,齐王又大声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可不许再反悔呢。”r
她回眸皱了皱眉头,似是在说:“你再啰嗦,我还真反悔。”她现在心思反复不定,有时她自己也不明白到底在折腾些什么,她的努力到底有没有成效?r
齐王一边捂住自己的嘴,一边连连摆手示意她快走。上回耶律斜轸失望离去,他竟是心生一丝不忍,忍不住感叹耶律斜轸与他在感情上简直同病相怜,仍凭他们怎么对人好,都不及耶律贤若有若无的一点关心有效,萧雪儿如此,她亦是如此。r
“我这是在干什么?”齐王吹了吹小胡子,望着那抹瘦小的背影苦笑几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