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重捏起她的下巴,直视着她的双眸,森然道:“哦?你是来质问我的?”他拂掉她的下巴,背手而立,一身明黄中透着不可侵犯的震慑力。r
有一刹那,她甚至怀疑以前是否真的认识眼前之人?十月未见,一切恍如隔世。她迎上他深邃不可测的眸光,缓缓从耳朵后掀开面上的人皮面具,长时间戴着面具,她的面上生出不少红疹子。r
那一晚,齐王将她丢弃在草原,她发誓一定要走出辽国的地界。那一晚,她通宵达旦地四处奔跑,累了也不肯休息,一如她初次逃离晋王府的那一晚。这回她幸运地被一个萨满巫师所救,巫师见她模样儿生得不错,能歌善舞,寻思着将她献给部落酋长,她佯装服从趁着巫师不注意,将她敲晕捆了起来,偷了她的传家宝-人皮面具。r
有了这张以假乱真的人皮面具,她原本可以顺利地去她想去的地方,可她心有不甘,也不知到底在计较什么,心中一直有一口气憋在那里,让她日夜呼吸不畅。r
她横下心,跑到室韦部招歌舞伎的台子前,凭着优美的舞姿入了老酋长的眼,又在妍妃面前兢兢业业,终于赢得中秋夜宴的露脸机会。室韦部之所以大肆招能歌善舞者,皆是妍妃的主意:耶律贤每日忙完政务便去玉美人那里欣赏舞曲,妍妃不甘落后。r
她掀开了面具,耶律贤却是不再看她一眼,眸底隐隐有痛色,有厌弃,有不舍,有决然…… 如此种种夹杂在一起,她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愈发觉得他复杂,心底骤生凉意。r
她走近他,颤声问:“当初你为何要弃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那些日子,他几番试探,几番伤害,哪怕要丢了性命,她也从未怪过他,她试着去理解他,给他微薄的支持之力。待她好不容易能鼓起勇气打开心门,将一颗真心交付给他时,他为何要弃她如敝履?r
她知道她卑微,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成为他身边的女人,她所求的只不过是一个卑微的侍女身份,默默无闻守在他身边。r
如果那一日混战中,他乱箭射死了她,她也只能憋住这口气到阴曹地府,可她偏偏不死。为了他的大业,她愿意为他牺牲一切,可她不想如此不清不楚。就算是做一颗棋子,她也要做得心知肚明,棋子也有不可侵犯的尊严。r
他轻叹一口气,她没有等到答案,不甘心地嘶哑哭出声,“为什么……”被齐王强行带回西北,她每日活得犹如行尸走肉,不曾想她原来还有情绪。面对他,她失态无措地哭过不停,压抑地啜泣声中透着巨大的委屈。这将近一年的心酸屈辱,眼前之人可能知晓?r
她曾经视他为天,他为何要那样待她?她在西北苦等六个月,他竟能狠心不给她任何的只言片语?哪怕一件有回忆意味的小礼物或者小暗示,她便心满意足。每月,他派人给绪儿送来各种各样的用品,她每回皆是开心去迎接,失望而归。就在来上京的途中,她还在幻想或许他有不得已的苦衷,不方便在齐王面前向她表露心迹,这一回只要他能解释点什么,她一定不会怪他……r
“为什么?”r
“为什么?”r
……r
她一连喃喃数声,皆只能听见自己抽泣的声音。老天再一次将她抛弃在无边无际的失望中,她扯了扯唇角,面上竟是僵硬得扯不出一丝表情。r
再纠缠下去也是无果,他根本不屑向她解释。r
她拖着灌了铅的步子朝外走去,悄悄的来过,那么就悄悄地离开吧,只当这一切从未发生,她与他终究是不同的人,从此再无交集……r
有什么东西牵住了她的衣袖角,她低头一看,原是他的手,死寂的心再度跳跃起来,她蓦然转身,几欲直直撞进他的怀里,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后退一步,漠然地指了指地上的人皮面具,负手而立。r
这一刻,她说不出心里的滋味,明明苦涩之极,可她还嫌那种苦那种痛不够深刻,原来她是如此异想天开,如此自作多情,呵呵!唇角扬起一抹张扬的笑意,她对着他尽情展露笑容,四目相对,他的眼里没有她,她亦是。r
思绪万千,愁肠百转,步子越来越沉重,额上汗珠阵阵,就差一步就可走出他的大殿,她提步正要迈,眼前一黑,摇摇晃晃向一边倒去,似是倒在一个人的怀里,那是他的怀抱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