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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 章二十八千骑前谈一事


  世上遗憾的事大抵也是如此,能抱在一起忍痛嚎哭,却不可朝暮相对走过风霜年华。也许会悔恨,也许会羞恼,也许会哀叹,但却不会忘记,一个是青梅酸味,一个是竹马苦途,曾许诺为伊守护,不顾对也不对,这样来过。

  姜鸣缓过神来,眼神瞥过木青岚肩上与腿上的伤口,愣了一愣,将之横抱起,冷漠地向那名乞丐招呼道:“跟我走吧!这里并不安全。”

  乞丐弓着腰,却往地上一坐,道:“他们都来了,走不了了。”

  姜鸣细细听时,才察觉到四周迅速围合过来的脚步与马蹄声,原来方才他的敌人已然在包围这里了,这令得微微有些脱力的他有些难以应付。可是,这名乞丐又是怎么察觉到的呢?他看向那乞丐,普通却又不普通,乞丐的身份陡然变得难以猜测。

  姜鸣随手捡起两柄大刀,将其一交给那乞丐,对着木青岚道:“一会儿我冲破他们的包围,你们拼命也要逃出去!”木青岚只能接受这种维护,反而是乞丐被这莫名其妙的期望搞得神情复杂。

  “王爷来了!王爷来了!”突然那街道上一个翻倒的簸箕旁边,一只七彩颜色的鸟扑腾着翅膀飞出,卷起一股黄尘,越过街巷去了。

  “这鸟,倒是有灵性,还能口吐人言,不过鸟的这般举动应该标志着真正的敌人来了,真是鸟人主仆!”

  随意念叨几句,姜鸣赫然看见披着皮甲的战马从街那头奔来,却不止一匹,而是上千匹战马的战阵。

  “持刀者可是姜鸣先生?”

  千马齐喑,而人声独出,声如江波,千士俱震。

  姜鸣道:“你是来杀我的吗?”

  来者一人策马,缓缓行至姜鸣眼前,勒马,昂首,表现出一副真正能容万民的王侯之态,道:“姜鸣先生,七十三合斩琉璃狂狮于黄石,你的名声早已经黑衣捕牙的呈令传至朱天野各处,本王虽有兵力,却怎可为一介小事得罪先生?”

  “嗯?”姜鸣在对方策马来时,已猜测出此人应是候凤王参正风,但未曾料到的是,此人话中竟有熄战请和的意思,这令得姜鸣揣摩不透,今日他掌王子,杀官兵,令得候凤王的脸面几乎丧尽,犯事不可不谓极大。他思虑那话意在试探他的实力虚实,于是将手中刀刃猛地插入地面,表现出一副愤恨不止的模样,道:“不敢得罪是真,王子扬言要将我碎尸万段是真,夜泱城军部铁骑持刀要置我于死地是真,那什么是假?是大人的职位?还是卫国为民是假?”

  参正风淡淡一笑,得知这位手段不弱的青年是要逼自己显露目的,便暗暗庆幸今日亲自前来是极为正确的,若真的任凭那不知体统的混账小子任性报仇,恐怕真的会损失惨重,他拱手抱拳,道:“先生莫要记恨,小儿自幼不得礼法,做出这种混账事,我已是严厉批评过了,隔日必教他亲自向先生道歉。先生,能否释怀了?”

  姜鸣看了一眼受伤的木青岚,不甘心地吐了一口气,他清楚这参正风并不是真的示弱,可能牵涉着更深层的目的,但他却不能直接挑明,即便他可以在千军阵中来去自如,但他所守护的人又将如何?

  “候凤王大人处事公明,在下佩服,这本是一件小事,我没有什么怨气,只是希望大人能教管好王子殿下,莫要介怀,不然我们都不好受。”

  眼睛微微紧缩,竟没有料到青年能倚势打势,隐隐也有威吓的意思,不由得颇为恼怒,却并未发作,仍旧笑脸迎,应道:“一定,一定。”

  姜鸣咧嘴一笑,也表现出大度风范,背过身去,将手中还有一把长刀甩出,长刀飞出插入一边的墙壁之上,而姜鸣不在意地边走边说道:“那就多谢大人了,小子还有忙事,便先离开了。”步至木青岚身边,将木青岚横抱起,示意那乞丐跟上,不顾身后千百雄兵,三人很快消失在街巷间。

  “王爷,为何放过那小子?我们带了这么多人,哪怕他骁勇无比,但怎挡得住千百剑弩?”一名儒士模样的男子策马到参正风身后进言,他是被称为九府联盟谋士中“一李二卫三赵”其一的卫道安,在善政辅国上有着卓越贡献,现为候凤王战下军师。

  参正风沉吟道:“此人不简单,刚猛不莽撞,倚势能安身,再加上这一身武艺,会令得我们的统治出现极大障碍。而且,我隐藏在暗处的高手也被他发现了。”

  却见那插着长刀的墙壁后,一道紧身黑衣男子走出,遥遥躬身行礼。卫道安见此一幕,惊讶道:“难道此人真的斩杀了琉璃狂狮?难道他已然是地位境界的修者了?”

  参正风道:“这倒不是,据我二子子誉说,地位能通天地之灵化为己用,非凡俗武学能相比较,这姜鸣明显未达到那层境界,不然对付我五十铁骑也不会如此吃力。而且,我猜测,那琉璃狂狮应该是重伤之身,境界跌落到地位之下,只有这般黑衣捕牙才敢出手。”

  卫道安皱眉,沉思半刻道:“即便是境界跌落的琉璃狂狮,又岂是一般人能对付的?依我观人识物的短浅经验来看,此人应是七段人位,武学大师的地步了。如今的王府强者尽出,能胜他的人只有不久前受伤未愈的宁远山将军了。我大抵是明白王爷的用意了。”

  候凤王善政治民,犹善诡谋,与谋士卫道安智谋相辅相成,当年卫道安投靠参正风曾被世人称“谋道双才,琴瑟和鸣”,虽是戏称,但确实在此多年间彼此增益不少。此时两人相视,皆已懂各自心思。

  “父王,你不替孩儿做主了吗?那贱种竟然对孩儿……”说话的赫然是先前趁乱逃走的候凤王四子参子珩,他不能忍受这般大辱,他不能容许那个放肆的匹夫活着,这是他作为王子的骄傲,虽然只是他自以为。

  “子珩,你可知道你今日闯下了大祸。”参正风也不责备什么,他素来对四子宽容,才造成了他如今这般目空一切的性格,溺爱只等于祸害,然而他只能为儿子遮挡风雨。参正风轻叹道:“那姜鸣不是普通人,对付他不能急在一时,不过为父答应你,一定为你报今日的仇。”

  参子珩一想起那贱种放肆嚣张的模样,就恨得牙痒,听到父亲的这般许可,只得诺诺应是,微微思虑后,又道:“父王,我还有个要求,等杀了那混账,可不可以把那个女人……”

  参正风与卫道安听闻,眉头又是紧蹙起来。

  候凤王府,戒备森严,有五千军卒在府后扎营,能震宵小,摄强敌,然而此时刚刚回府的候凤王一众人,却是惊如乱雀。

  “王爷,靖安王大人的信您可得细细观阅了,至于其中请求,还请王爷莫要拒绝!”来自另一半行雨州统治者的靖安王使者颐指气使地说完话,便也不等参正风回答,便大摇大摆地走出王府,形容极为嚣张。

  “父王,这使者太过无礼了!”一旁的参子珩愤然起身,竟要命令侍卫拿下使者,卫道安知其后果,果断喝住,道:“四王子殿下莫要误事,靖安王是九府联盟王侯中实力顶尖的存在,使者有些傲气很自然,小不忍则乱大谋啊。”参子珩连连应是,在这个能与候凤王比肩的谋士面前,他也不敢太过放肆。

  却见候凤王捧着那羊皮书观读,神色愈发凝重起来,他观毕沉默良久,才缓缓道:“靖安王要我不要迁怒新至夜泱城的杀狮青年姜鸣!”

  “什么?靖安王如何得知?这消息怎么会传得这么快?那青年背后一定有高人相助,不知靖安王承情于谁?”卫道安也是疑惑不得解,连忙问道。

  参正风将信卷抛下,眼神中的光彩已是散了一半,不甘与嫉恨冲上眉头,却只是在齿间吐出几个字来:“临清巷,公子云凛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