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就在后面吃得津津有味。简单的肉包和豆浆,,你一口我一口,偏偏羡煞一片人。
现在正是晚饭高峰期,食堂里挤满人。她顺着人流走进去,感觉既熟悉又陌生。现在的食堂明显重新装修过,看起来更加宽敞明亮。打菜的阿姨也不是原来的人了,换成了清一色的小姑娘。她下意识地点了份糖醋排骨和黄瓜炒蛋,在角向海落里找到一个位子坐下来。糖醋排骨是高原的最爱,而黄瓜炒蛋则是她每餐必点的。那时候两人一起吃饭,她总是故意吃掉高原的排骨,把高原最讨厌的黄瓜留给他。他总是皱着眉头吃完,因为她霸道地不许他剩下。她夹起一块排骨送到嘴里,甜得发苦,一点儿也没有原来的味道;黄瓜也炒得太烂,可是她还是努力把它们全部吃完。一天没有进食的胃哪里能适应突然之间这么多的食物,她跑到水池边使劲吐,直吐得嘴里苦涩,仿佛胆汁都要出来了。一个男生经过,关切地问她:“同学,你怎么样?”她低着头使劲摇头。男生递给她一张纸巾,又问了句:“你真的不要紧?”姚瑶终于抬起头,接过纸巾擦擦嘴:“我不要紧,谢谢你!”男生挠挠头,笑着离去。相似的年纪、相似的打扮,却原来早已过去这么多年。那个炎热的午后,她骑着车在校园里横冲直撞,人那样少、路那样宽,偏偏她还能撞到人。当她丢下车,扶起跌倒在地的男孩时,是不是早已注定这一世的纠缠不休?那是第一次见高原,两个人都是花一样的年纪。高原鼻子出血了,她急得直跳脚。还是高原安慰她:“没事儿,用凉水拍一拍就好了。”她真的扶着他找到一个水龙头,依照他说的方法,撩起水轻拍他的后颈。可是血还在流,她一个劲儿问:“怎么没用啊?”高原说了什么呢?他笑笑,仿佛一点儿也不在意:“你多拍会儿就好了。”于是,她就傻傻地一直给他拍,一只手累了就换另一只手。他仰着脖子,嘴角含笑。后来她问他是不是故意的,他还是笑:“只是觉得被你那样拍着很幸福,真想一辈子拍下去。”她立刻跳起来:“呸!呸!不准说这样的话,用不着一辈子,你的血就该流光了!”他拉着她重新坐下,拥着她说:“流血算什么,只要能被你在乎着,我愿意拿所有去交换。”他赢了,他用离开赢得了她一辈子的在乎。可是他怎么能忍心,她那样爱他,可是他一句话没有说就离开了。甚至没有给她准备的时间,没有给她一个告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最后一次见面,是他送她去坐火车回家。外面下着大雪,火车晚点很久。他就陪着她坐在火车站里等着,她理所当然地拥着他,仿佛再自然不过。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呢?是再见吧,还是我爱你?她后来回想过很多次,可是那一句就像被人刻意抹去了一般,再也不能确定。整整一个寒假,他们没有见面。开始的时候,他每天都会给她一个电话或者短信,后来渐渐的只剩下短信,再后来连短信都没有了。她给他打电话也没人接。那时候她就该预料到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可是他将她保护地那样好,她从没有担心过他会离开。她气他的不联系,心里想着回去后要怎么惩罚他,是一个星期不理他还是罚他吃一个月的黄瓜炒蛋?这样想着,她便不急着找他,或许他有事儿不方便呢!她高高兴兴地过完寒假,特意提早几天回到学校。她那样自信,算到了所有,唯独漏掉了最不可能的那部分。
夜幕降临,她沿着林荫大道走出校园。最后一次回头,看一眼灯火辉煌的校园,然后转身离去。过往的人和事,都在那一眼中被留在了原地。
第二天,姚瑶早早地来到杂志社。老编看到她很高兴,主动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欢迎归队!”姚瑶立刻说:“请组织继续考察我!”
杂志社的人都知道姚瑶嫁给了云封连凯,却不知道他们已经离婚。纷纷跑过来八卦:“瑶姐,豪门生活怎么样啊?”姚瑶不解释不搭理,微笑以对。恰好主编走出来,众人只得迅速回到座位上。大家见问不出来,便打起十二分精神关注姚瑶的一举一动。下班时,姚瑶不走,所有人都不动;姚瑶一动身,所有人都开始收拾包袱。可是让他们失望的是,连着几天门口没有帅哥开着名车等候,姚瑶总是一个人穿过马路去坐地铁回家。偏偏有人不甘心,一定要挖出点儿新闻出来,于是干起了跟踪的勾当。可是姚瑶的生活很单调,除了上班下班就是呆在家里。身边也没有什么抢眼的人出现。后来姚瑶被总编派出去出差,大家的好奇心才暂时有所收敛。
姚瑶的生活恢复平静,最开心的要数谢思佳。起初她还不放心,拎着行李包搬到了姚瑶的公寓里。姚瑶也不管她,每天按时上班、按时下班、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所有的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谢思佳越看越放心,正好这次姚瑶出差,她便决定搬回去住。
她先送姚瑶去火车站,票是早就买好的,终点站是甘肃的嘉峪关。
谢思佳一直抱怨说:“你们总编真是小气,这么远的路程让个女孩子坐火车过去,太不男人了!”
姚瑶笑笑,安慰她:“不要冤枉我们主编啦,是我自己提出来的。”
“你干嘛这么折腾自己?”谢思佳满脸不解道。
姚瑶还是笑:“坐火车也有坐火车的好处,最起码沿途的风光无限啊!而且这次出差也不赶时间,我可以慢慢去慢慢回来。不用急匆匆的,多好!”
谢思佳还是不能理解,正想再问。车站喇叭里传来火车靠站的提示,姚瑶拿起行李站起来:“好啦!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谢思佳抱住她点头:“到了给我来个电话,回来的时候我还来接你!”
姚瑶一一答应下来,然后拖着行李顺着人流往站台走,不时回头看看,谢思佳还在使劲儿朝她挥手。她忽然很感动,这就是真正的朋友啊,就算所有人都会离开,至少还有个她会永远在你身边!
30 我怎么舍得
姚瑶拎着行李上车,很快就找到自己的座位。三个人的座位,其他两个人已经到了。看起来是一对夫妻,还带着一个半大的孩子。妻子友善地朝她一笑,不好意思地往里面挪了挪。姚瑶也笑,随即坐下来。丈夫靠窗坐着,手里抱着孩子,不说话,眼神却很温柔。车厢里很吵,可是孩子却睡得很香。姚瑶盯着他们看了一会,掏出相机想将他们一家三口拍下来,又觉得不礼貌,想想还是作罢。
旅客陆陆续续上车,没一会儿车就缓缓开动了。姚瑶看着渐渐远去的车站,忽然觉得心口疼得厉害。这段时间她已经逼自己尽量不去想、不去关注,可是有些事情是由不得自己的。杂志社里的同事喜欢看八卦杂志,每每谈到云封连凯,她就会下意识地竖起耳朵,知道他活动频繁她就安心。如果海洋情况不好的话,他应该不会有这么闲一直抛头露脸吧!若是几天没有云封连凯的消息,她就会莫名的烦躁,任何工作都进行不了,满脑子都是海洋躺在床上,身上插满管子的样子。她忍不住冲到医院,到了门口又不敢进去,躲得远远地守着,看到云封旋出来,虽然疲惫却还算平静她才能放心离开。每天晚上谢思佳都陪着她睡,她假装闭上眼睛,直到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她才再次睁开眼睛。她不想谢思佳担心,可是她一点儿睡意也没有。有时候睡着了,也是噩梦连连。她总是梦到海洋,快乐的他、忧伤的他、微笑的他、愤怒的他、失望的他……不管开头如何,最后都是他对着她吼:“我不是高原!”她哭着摇头,然后惊醒,再也睡不着。
世界上真的有那么相像的两个人吗?她始终说服不了自己。她宁愿相信高原不爱她了,也不相信高原早已离开,再次相遇的只是另一个拥有一模一样的脸的陌生人。
车开了大半天,车厢里的喧闹声渐渐平息。丈夫抱在手里的孩子睡醒了,睁着玻璃珠子般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姚瑶,她忍不住伸出手碰碰他圆圆的小脸蛋儿,果然滑溜溜的,嫩得像豆腐一般。妻子笑着说:“这孩子平时挺怕生的,倒是和你投缘。”丈夫也跟着点头笑道:“估计是因为姑娘长得俊,我家狗娃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姚瑶脸微微一红,妻子见了忙说:“姑娘不要介意,我们没有其他意思。”又问:“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嘉峪关。”丈夫呵呵笑道:“我们是兰州人,这趟正是要回家。”妻子插道:“这也是缘分,我们就算结伴了,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姚瑶点点头。
妻子从包里拿出一个袋子,打开后递给姚瑶:“这是我们准备的干粮,姑娘不介意就吃点儿吧!”姚瑶连连摇头,不好意思接手:“我等下去餐车吃。”“火车上的东西哪有自己做得好,而且还特别贵。我们准备的多,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也能填饱肚子。姑娘不要嫌弃——”姚瑶只得接下来,原来是葱油大饼。可能是时间长了的缘故,饼已经冷了,吃起来有些软,却是香咸可口,味道很好。拗不过妻子的盛情,姚瑶一下子吃了两块。
晚上车厢里的灯都亮着,旅客们或坐、或趴、或靠……什么姿势都有,间或还有一两声并不刺耳的鼾声。丈夫一家人也是,孩子抱在怀里,妻子靠在他身上,正睡得香甜。姚瑶望着窗外,黑漆漆的一片,偶尔有几个亮点闪过,看不真切是什么,车已经驶过。她闭上眼睛,努力不去想过去的一切,不知不觉睡过去。再次醒来已经是中午,车厢里又是人声鼎沸、热闹一片。妻子见她睁开眼睛, 好心提醒她:“再有三个小时就该到了嘉峪关了!”姚瑶点点头,拿起毛巾穿过东倒西歪的行李,艰难地走向厕所。车上条件有限,也没办法讲究。姚瑶曾经跟团徒步旅行过,更加艰苦的环境一待就是十来天。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受不了的,她用水拍了拍脸,然后用干毛巾擦干,再次穿过长长地车厢回到座位。
妻子正在给孩子喂奶,丈夫坐在旁边吃饭。见了姚瑶,神色如常,热情地招呼她一起吃。倒是姚瑶有些不好意思,她还是第一次见人大庭广众之下宽衣解带,虽然是喂奶,她还是有些脸热。她特意避开眼睛,接过丈夫递过来的干粮。妻子见了,笑道:“姑娘家还没嫁人吧?”姚瑶不点头也不摇头,她是嫁过人。
孩子咕噜咕噜喝饱了,使劲摇着头挣扎着要离开妈妈的怀抱。丈夫连忙接过去,给他擦擦嘴,然后指着姚瑶说:“那是漂亮阿姨,要到我们家乡去做客的。”小家伙睁着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盯着姚瑶看,忽然小嘴一咧,咯咯笑起来。旁人看了都跟着笑起来,姚瑶被感染,也忍不住弯起嘴角。
车到嘉峪关站后,姚瑶和一家人告别。随着人流走出车站先坐车到了市里,找了家宾馆住下。第二天天气不算好,灰蒙蒙的。因为有市里直达嘉峪关的公车,只要一块钱,方便又便宜。姚瑶背着行囊,跟着一个旅游团一起下了车。旅行团有导游,导游热情地讲解嘉峪关的历史和传奇。姚瑶向来不喜欢听这些,她一直认为真正的历史应该由当事人来诉说。
也许是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虽然同是长城,这里的长城却给人一种孤寂、凄凉的错觉。不同于青砖砌成的长城,这里的悬壁长城是用泥土堆成的。姚瑶拿着相机走走拍拍,不知不觉走到长城的最高点,前方是一遍沙漠绿洲,绿绿的白杨树、绿绿的麦田,而长城的另一面则是一片山丘,荒芜。 她忽然觉得,或许自己本就属于这里。嘉峪关长城的孤寂就是为了等候她的到来。离开城市的喧闹和吵杂,躲到一个人人烟稀少的陌生地方。不需要想究竟要干什么,也不需要想什么时候离去。找一个角向海落坐下来,静静地倾听它诉说前世今生。
下午坐车去敦煌,途中经过一片荒无人烟的沙漠。太阳渐渐西斜,姚瑶坐在车上透过车窗看出去,忽然想起那句“大漠孤烟直,长河向海落日圆”。只有真正走进沙漠才能略微体会这句话的意境。沙漠里不好走,车子一颠一颠的,不少人中午吃的东西全部被颠出来了。司机见怪不怪,把车停在一边等大家吐好了,继续赶路。姚瑶因为中午吃的不多,倒没有吐,只是脸色有些苍白。旁边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小伙子递过来几颗糖,姚瑶抬头看向他,他羞涩地笑着,手却固执地伸到她面前。姚瑶谢过,接过来。到了敦煌,两人各自下车,互相点点头,然后离开。
时间不早了,姚瑶决定次日再去看壁画,于是就有很多时间闲逛。敦煌市里也是极尽繁华,但比南方的大都市又多了一份特有的文化气质。走在街上,随处可见跟壁画有关的工艺店,有手绘的,也有雕刻的,无一不是精美绝伦。晚上还有飞天舞的表演,舞者身着华丽,身材曼妙,虽然不能真的飞起来,可是那股飘逸的灵动却是让人叹为观止。姚瑶再一次庆幸自己的工作,作为一个摄影者,看到美好的东西,能立刻记录下来,分享给更多的人,这便是最大的幸福。她又想起高原了,他喜欢摄影,却独独不愿意将自己放在其中。那时候两个人常常幻想将来,他说要背着简单的行囊,拿着相机走遍祖国大地;她就说什么都不带,只要拿着相机专拍国外的碧海蓝天。他说你舍得和我分开,她就说我当然舍得。他抱着她说我可舍不得,她不说话光是得意地笑,心里悄悄地说我也舍不得。
姚瑶仰起头,努力对着夜空微笑。这样眼泪就流不出来了吧!可是为什么心里空向海落向海落的呢?毕业后她放弃了出国的机会,选择留在那个小小的杂志社里。所有人都说她傻,只有她自己知道只有这样做,才有勇气活下去。这些年,因为工作的关系,东奔西走,最北去过漠河,最南到达了南沙群岛,向西爬上帕米尔高原,向东则去过黑龙江省的乌苏镇。真正是在全国最最遥远的边疆留下了足迹。有时候一个人去,有时候和同事一起去,可是总觉得少了什么。其实心里很明白,只是不敢去想。就这么自欺欺人相信他只是暂时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