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瑶紧紧抓住他的手,苦苦哀求:“别说了,别说了!你就是高原,你明明就是高原!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认出来。为什么你要说你不是呢?你分明就是啊,那个许我未来、许我幸福的高原啊!”她撕心裂肺地喊着,眼泪模糊了视线。手上却抓得很紧,生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
海洋挣不开,只能任她抓着。他仿佛再没有力气大声笑、大声喊,声音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我也希望自己就是高原,可是我不是,从来都不是!”
28 如果我说,你信吗?
海洋走了。谢思佳一进门就看到姚瑶瘫坐在地上,她连忙走过去扶她起来:“这是怎么了?”姚瑶仿佛呆了,不说话,也不看她。谢思佳看见她肿得像核桃的两只眼睛,急死了:“瑶瑶,到底出什么事儿了?告诉我,好不好?”
姚瑶将头靠在她的肩头,低声说:“海洋回来了!”
谢思佳心里咯噔一下,继续听她说:“他问我高原是谁?他说他不是高原,他说我喜欢的不是他,他还说我只是把他当做替身……”
谢思佳整个心揪起来,这一天还是来了!她曾经无数次祈祷上天不要这么残忍,可是这一天还是来了。这个样子看来,海洋受到的打击很大。谁能忍受做另一个人的替身呢?云封连凯不行,海洋更不行。虽然云封连凯看起来脾气很大,可是他是个心思很直的人,认定了姚瑶就一心为她好。可是海洋呢,那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他有一颗玲珑心,看得越透,越不能接受。
姚瑶一直喃喃自语,眼泪早已流干。谢思佳问她要不要吃要不要喝,她什么话都没有。一直呆呆地坐着,日升日向海落,不知不觉睡着。谢思佳将她扶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坐在床边守着,她一直以为姚瑶是最幸福的,先是遇到高原,高原那样好,他们又是那样相爱。可是世事难料,谁又能想到看起来那样健康的一个人会突然离去呢?只是一个寒假而已,再见面已是天人永隔。后来的云封连凯,虽然是有名的花花公子,却一心一意对姚瑶,她以为他们之间会是童话一般的结局,可是谁又能料到世界上竟然有长得那样相像的两个人?而且还是和死去的情人一模一样的人,姚瑶注定过不了自己那一关。可是老天竟然安排了这样的相遇,又为什么要设下的这样的结局呢?难道只是为了让他们彼此痛苦吗?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能幸福?
这一晚,谢思佳一直陪着姚瑶。姚瑶睡得不安稳,连累谢思佳夜里惊醒几次。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却又听到门被敲得咚咚响。谢思佳起身冲出去:“谁啊?”刚打开门,云封旋就气冲冲地冲进来:“姚瑶呢,让她给我出来!”谢思佳觉得她真是无理取闹,冷下脸不客气道:“你这什么态度啊,一大清早跑人家家里撒野,有没有教养啊!”
“我没家养?她姚瑶就有?海洋哥都快死了,还不是她害的?我倒要问问她到底安的什么心,骗了我哥不说,还要害死海洋哥……”
“你——”谢思佳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姚瑶突然出现在卧室门口,呆呆问:“你说谁要死了?”
“你昨天到底和海洋哥说了什么,他一回去就昏迷不醒……”
“你说谁要死了?”姚瑶仿佛听不见,又问了一遍。
“瑶瑶——”谢思佳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她却直直地走到云封旋面前,拉着她的胳膊:“你说谁?谁要死了?你说啊——”
云封旋一脸嫌恶地甩开她的手,吼道:“海洋哥要死了,要被你害死了!”
“啊——”姚瑶紧紧抱着头,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他不会死的,不会死的……”她头也不回地冲出去,谢思佳狠狠剐了云封旋一眼,连忙紧跟过去。
姚瑶冲到路边,拦下一辆车,坐进去。司机问她要去哪里,她不知所措,好在谢思佳和云封旋赶上来,云封旋不清不愿地报了医院地址。
一路上姚瑶都紧紧地盯着前方,不说话。偶尔眨一下眼睛,让人知道这不是一尊雕像。谢思佳不停安慰她:“海洋会没事儿的,一定会没事儿的——”姚瑶不理她,仿佛没有听到,眼睛里却渐渐有水光。
车一停,姚瑶就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出去,医院里到处都是人,她不知道去哪里找。拉着一个人就问:“海洋在哪里?”别人都当她疯了,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谢思佳付完钱赶上来,拉着她哄道:“我知道海洋在哪里,你跟我来,好不好?”姚瑶点点头。
谢思佳带着她一路走到住院部,问了值班护士,护士似乎都知道海洋。告诉他们海洋还在重症病房,从昨晚开始就昏迷不醒。一个护士可惜地说:“年纪轻轻的,就生了这么重的病,怕是凶多吉少……”仿佛觉察到自己的失言,连忙吐吐舌头走开。姚瑶疯了一般冲向病房,病房外有很多人。云封旋陪海洋的父母坐着,周一围、南宫新然和云封连凯站在一边,每个人的眼睛都是红红的。姚瑶慢慢走近,隔着玻璃看见海洋静静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管子,只有旁边的各种仪器上的跳动的数字提示这个人还活着。她死死咬住嘴唇,捂住嘴,泪珠子却啪嗒啪嗒向海落下来。叶孝惠看到她,神情很激动:“你还来干什么,海洋被你害得还不够吗?”海平森搂着她,不停安慰。好一会儿,她终于平静下来:“当初你答应我的没有做到,就该知道后果。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我相信海洋也不会想再见你!”
姚瑶使劲摇头:“我不走,我要给海洋解释。事情不是他想得那样——”
“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你的诡计我们都知道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云封旋忍不住嚷起来,“你以为瞒得很好,可惜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哥早就告诉我们了,海洋也找人去你的母校查过了,你休想抵赖!”
“云封旋!”云封连凯一惊,开口想阻止已然不及。他诧异地看向周一围和南宫新然,两人都低着头,显然也早知道这事儿,难道竟是他说出去的?可是他为什么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谢思佳站在姚瑶身边,神情复杂地看向云封连凯。姚瑶则呆呆地盯着他,云封连凯从她眼中读到了陌生。他暗自苦笑,他怎么舍得这样伤她,可是她确确实实是因他而受伤了。
海平森开口发话,声音听不出感情,冷得像冰。他说:“你先回去吧,什么事都等海洋醒过来再说!”
谢思佳扶着姚瑶走出去,云封连凯不放心,一路跟出去。
姚瑶停下来,仿佛知道身后是谁。她说:“我不想看见你!”
谢思佳扶着她继续走,穿过医院长长的走廊,他还是跟着,只是距离变远了。她停下来,他也停下来。她走,他也走。她终于受不了,转身朝他吼:“你到底想怎么样?”
云封连凯远远地站着,看不清表情。他说:“对不起!”
姚瑶自嘲地笑起来:“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怪不了别人。尤其是你,谁让我欠着你呢!”
“如果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姚瑶依旧笑:“重要吗?有区别吗?结果就是这样,海洋生命垂危,我的幸福梦想彻底破灭。虽然不知道你会得到什么,不过我决定不恨你,这样以后我们就两清了。我不再欠你什么,你也不要再管我的事儿。”
可是感情的事儿,真的能说清就清吗?
云封连凯终于没有跟来,姚瑶拉着谢思佳转身进了医院大楼,找到海洋的主治医生。主治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戒备地看着姚瑶:“你和海洋什么关系?”姚瑶赶紧说:“我是他女朋友,我真的很关心他的身体,请您务必告诉我!”医生看她一脸真诚,倒也没有隐瞒,很快就将海洋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姚瑶越听心越沉,原来已经这样严重了吗?医生又说:“主要是病人求生意志消沉,这个我们也没办法。”
走出医院,谢思佳问她:“陪我去吃点儿东西吧,我都饿死了!”
姚瑶歉意地点点头。
谢思佳挑了家面店,点了两大碗面。面里放了雪菜肉丝,顶上还有一个煎得恰到好处的荷包蛋。姚瑶拿起筷子挑起几根面丝,还没有送进嘴里,眼泪就忍不住流下来,顺着脸颊流到面汤里,泛起 点点涟漪。谢思佳抽出几张纸巾给她擦眼泪,心疼地说:“你不要难过,医生都喜欢把话往严重里说,海洋是那样好的人,老天不会舍得这么快就将他带走的。倒是你,这几天一直哭,眼睛怎么受得了!”这一辈子才过了四分之一,可是她似乎已经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
“可是,医生说他不想活了,他为什么不想活了?他是在惩罚我啊,他说我骗了他,他说我是把他当成替代品……可是,他分明就是高原啊,我怎么会认错呢?”姚瑶声音都哭哑了,却还是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他一定是误会了,我要等他醒过来跟他解释……”
29 你不是高原吗?
结果两人又空着肚子回到医院,走廊里人都空了。姚瑶忽然有些害怕,可是一共就那么几步,再慢也有到达的时候。她始终低着头,怎么也不敢往里看。谢思佳惊喜道:“海洋醒了!”她猛然抬起头来,透过玻璃窗看向里面,果然刚刚还在走廊里的人现在围在海洋身边,而他虽然看不清表情,眼睛却是睁开的。她将手印在玻璃窗上,远远地看着他。他忽然转过头看向她的方向,却只是粗粗一眼,又回过头去,仿佛不认识她一般。她心里难受,却又觉得高兴。不管怎样,只要他能活着,她终有一天会再回到他身边。
云封旋开门出来,不情愿地喊她进去。
房间里的人都看着她,她慢慢走到病床前。她想摸一摸海洋的手,他却一缩。她难过到极点,却不想让他看到她的眼泪。她努力挤出一个笑脸,轻轻问:“你好吗?”
海洋没有回到她,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说:“我们分手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为什么?你说的那些我都可以解释……”
“不用了,你走吧!”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说过要永远在一起,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姚瑶一遍又一遍地质问,“你忘了我们的誓言了吗,你说要一辈子对我好,永远不对我凶,永远不拒绝我,永远爱我……”
“答应你的是高原,不是我!”海洋情绪激动起来,使出全身力气吼出来。
姚瑶仿佛被震住,她喃喃道:“可是你就是高原啊——”
身边的人都担忧地看着海洋,云封旋拽起姚瑶的手就往外拉:“你到现在还想骗人!你这个女人真是不可理喻!你快走,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海洋紧紧地揪住胸口,咳个不停。云封连凯按下警报铃,医生迅速赶到,所有人都被请出病房。叶孝惠哭晕过去了,周一围和云封连凯连忙将她扶到一旁休息,其他人则把视线都集中在病床上。半个小时后,医生终于出来。主治医生告诉海平森:“情况不妙,病人不宜再受刺激了。”说完拍拍海平森的肩膀,转身离开。
海平森走到姚瑶身边:“既然结局是这样,那你就离开吧!就当是为了海洋,如果你真的爱过他的话,就请为他这样做。”
姚瑶像个犯错的孩子,低着头不敢说话。他又因为她差点儿死去,她明明是想让他活着的,为什么偏偏成了把他推向死神的黑手了呢?她该怎样守护他,难道只有离开吗?这样做,真的是最好的吗?他说他不是高原,他是海洋。可是他明明就是啊,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说他不是?真的是她认错了吗?他真的不是高原?姚瑶死死抓住谢思佳:“告诉我,海洋就是高原。是不是?”她的眼神那样错乱,虽然在等一个答案,其实她早已认准了心中的答案。
谢思佳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如果告诉她真相,她真的会接受吗?她还能承受吗?可是如果骗她,她是不是会一个人固执地坚持下去,最后会不会还是遍体鳞伤?
姚瑶松开她,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海洋,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每走一步,她就对自己说一句:“离开他是对他最好的。”仿佛只有这样,她才有勇气继续往前走。谢思佳想跟着,她摇摇头:“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她顺着医院前的大道一直走,走到一个十字路口,下意识地向右拐,然后继续走,下一个十字路口还是向右拐……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只觉得一定要一直走下去。如果停下里,她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往回跑。她穿着一双高跟鞋,脚跟早已磨破,钻心地疼。可是她还是要走,前面有一所学校,她下意识地走进去。熟悉的林荫大道、熟悉的图书馆、熟悉的教学楼……她恍然察觉,原来竟走到她和高原的母校里来了。她顺着林荫道走进去,右拐是图书馆,还是她上大一那一年刚建好的。她不爱看书,可是临考前,高原总是早早地占好位子,拉着一脸不情愿的她,拿出许多零食当诱饵哄着她做题。前面有两个情侣,女孩子扎着一个马尾辫,穿着一身粉红色的连衣裙;男孩子则是一身简单的T恤牛仔裤的打扮,多像那时候的自己和高原啊!她忍不住跟着他们,一直到图书馆前被拦下来。管理员客气地让她刷卡通过,她突然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所有人都看着她,已经走进去的那对小情侣也转身看着她。管理员客气地再次请她刷开,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原来看起来还是那个图书馆,其实早已有什么在悄悄地发生变化。她没有卡,也从来不知道现在的图书馆已经要刷卡才能进去了。
继续走,是一栋爬满爬山虎的仿欧式建筑,似乎是建校时就有的。台阶早已磨得光滑,每次走到这里高原都会紧紧牵着她的手,生怕她滑倒。楼道里很昏暗,她依着记忆在墙上摸到开关,啪嗒一声,顿时变得亮堂堂的。虽然开关的位置没有变,灯却早已不是原来黄橙橙的白炽灯了。因为这栋楼历史悠久灯光又暗,同学们特地送它一个“鬼屋”的称号。每次晚上来这里上课,大家总是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却不单独行动。可是现在,数盏日光灯一起被点亮,走道里亮如白昼,哪里还有鬼屋的影子?左边第二间教室是他们经常上课的地方,那时候高原总是早早地来占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然后她拎着早饭匆匆进来。教授在前面讲得滔滔不绝,他们就在后面吃得津津有味。简单的肉包和豆浆,,你一口我一口,偏偏羡煞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