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恭靠在城墙上,身旁是他生死不离的战友---追风,染在征袍上的血点像一朵朵盛开的梅花,映在阳光下格外的鲜艳,“夜雨时,珠涣泪,玲珑佩,霓裳远。。。”长恭喃喃的吟着,慢慢的摘下脸上狰狞的面具,从怀中掏出一管玉箫,噙在嘴边,幽怨的箫声顿随清风飘散。老天也来凑趣,几朵乌云飞来遮住了阳光,只有几丝零零散散的散落下来绕在他身边,一阵风儿过来吹得征袍如大旗般的扯了起来,散落下来的阳光映在他的金甲上,宛如天神一般。长恭、追风、金甲、征袍、阳光,交映着幽怨凄婉的箫声,显得格外的肃穆与悲怆。箫声止时,长恭的脸上已然挂上两行泪水,泪眼朦胧对天长叹吟道:
“鸿祚隐溅怕惊春,幽梦分措恨西轮,谁是枕边人?鲛泪点点染风尘,轻纱罗衣衬红樽,何事又伤神?铮琮泠泠七弦,呜呜翠萧朱唇,哪堪断魂,半边红烛怨孤枕,丝丝血尽守空辰,星星知我心,一梦将醒,缘是清风伴孤云”。
追风是大宛良种,它身体的颜色就像是煤炭一样的黑,除了四只雪白色的马蹄,长长的鬃毛里没有一根其他颜色的毛,它高大而神骏,在长恭的眼里它从来不是一匹马,而是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和最知心的朋友,也只有面对追风的时候才不会隐藏一丝一毫的感情。
追风似乎有读懂长恭箫声的能力,它用头不停的摩擦着长恭的肩膀,像是在劝慰朋友,又似对主人的心事有一丝心疼。长恭抱住了追风的脖子喃喃的道:“追风啊,追风,这世上知我者非你莫属,今日一战死伤者无数,无论是敌人还是我们的将士,他们的家人将失去父亲、丈夫、兄弟和儿子;他们的朋友也会失去知己,就像我一样早早的就没有了双亲。追风,也许有一天你也会失去我,我也会失去你。”追风昂首嘶鸣着,像是回答着和劝慰着长恭。
“启禀王爷,敌人的尸体都已经就地掩埋完毕,我军军士的18具遗体也已经装殓”一个身穿铁甲,头戴铜盔,外罩黑袍,腰间悬剑的虬髯将军单腿点地,跪在长恭的身后。
长恭慢慢的转过了头,淡淡的说:“好,告诉弟兄们我们准备出发吧“。
虬髯将军应了声是,但并未起身,长恭眉头稍微皱了一下,问:“孝康,还有什么事吗?”
“回王爷,我们此战以多胜少,仅仅付出了18人的代价,轻伤者20余人,却无人重伤,这仗打的漂亮,王爷神机妙算,用兵如神,几个参将和弟兄们让末将请示王爷今晚是不是摆宴庆功向王爷祝贺”虬髯将军道。
长恭微闭上双目,大概有半盏茶的时间,慢慢的睁开眼睛扫视了一下虬髯将军黝黑的脸庞,问道“孝康,你的随从小六子呢?”
虬髯将军叹了口气“回王爷,小六子身中周军数箭,临终前还奋起杀了周军一名偏将,已经为大齐和王爷尽忠了”。
“是啊,你从此便失去了小六子是吗?”长恭问。
长恭的话虽不多,但很有分量,两串眼泪顿时涌出虬髯汉子的眼眶“王爷。。。小六子跟随末将十年有余,与末将亲如兄弟一般,如今他。。。他。。。”,话说了一半,便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长恭眼中也闪起了泪光,“打仗就是这个样子,总是要死人的,小六子死了,你伤心我同样伤心,那其他的人呢,他们也失去了亲人、朋友,伤心之情想是也不在你我之下吧。我们为何会仅仅付出了18人的代价呢?你我心知肚明,他们都是先负重伤,不想拖累大军,才舍身拼死,哪怕是与敌同归于尽,何等的悲怆?有此气势才吓得周军不敢与我们纠缠,我们打仗是为了有朝一日天下能够统一,天下统一了就不会再有战事,就不会再死人,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到那时候天下太平了,才真正是庆功日子,哎!真盼望着这一天快点到来”。
虬髯将军掸了掸眼泪,双手抱拳道“王爷,末将愚钝未能领会王爷深意,末将这就把王爷的旨意示与众军,众军定感王爷拳拳之心,为大齐与王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长恭轻抚着追风的头,轻声说“孝康你去吧,传令三军,尘归尘,土归土,把我们的弟兄们也就地掩埋了吧,做好标记,等我们平定了天下,再引他们还乡,后面还有追兵,我们立即启程,明日应该便能到达金墉城下了”。
金墉城下尘土飞扬,一哨马队顺着大道飞驰而至,守城的军官急忙吩咐诸军:“各军士准备,听我将令,弓上弦,刀出鞘,上城!”一张张强弓顿时拉满对准城下疾驰而来的骑兵。
“城上军士们听着,我乃大齐兰陵王千岁驾前先锋秦孝康,随王爷前来解金墉之围,尔等速速禀报你们主将开启城门,迎接王爷进城”。城下一匹青黑色的高头大马上坐着一名虬髯将军,黝黑的面庞,浓眉重目,鼻似悬胆,一张阔口,他头戴铜盔,身着铁甲,铁甲的外面衬着一件黑袍,手中端着一杆方天画戟,用戟头指着城上喊话道。正是长恭驾前的先锋秦孝康。
守城军官将信将疑的探出头来“将军请了,你们有何凭信啊,麻烦你取将出来,否则末将恕末将不能开城”。
虬髯将军秦孝康手扬马鞭大怒,道:“你这贼厮鸟,老子路上已经吩咐你金墉探马报来,老子等人随王爷一路从周军营中冲杀而过,现在后有追兵,你却来刁难老子吗?”
“孝康,回来,不得放肆”一个和蔼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秦孝康急忙拱手道“是,王爷”。
一匹黑马从一杆上面绣着斗大的一个高字的大旗后面绕了出来,黑色而高大神骏的马,雪白色的蹄子,长长的鬃毛里没有一根其他颜色的毛,马上端坐着一员大将,一身素白的征袍,征袍上的点点血迹如盛开的梅花一般,金色的甲胄迎着阳光,金灿灿发亮,手中一柄长刀,刀柄上錾着一只张着大嘴的虎头,马的左侧鸟翅环上挂着一张黄色的两端錾着龙头的宝弓,他的脸上却带着一面狰狞的青铜面具,显得阴森而恐怖,他的身后是500余红袍金甲的骑兵,整齐干练,每个人身上都散发出阵阵的杀气。
守城的军官伸着脖子,被眼前的气势震慑的直吐舌头。
“本王高肃,奉武帝旨,前来解金墉大军围城之困,我等自周军后军中杀入,疾驰至此。后面还有周军追兵,还请将军速速开城”长恭向身后指了指远处扬起的烟尘,回过头来慢慢的摘下了面具,这是一张俊美绝伦天下无双的脸,瘦长的瓜子脸上两道卧蚕般的眉毛,下面是一对明亮的丹凤眼,高高的鼻梁,鼻翼和嘴映衬在一起,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就如传说中三国的赵云。就是这张脸拥有着一种强大的亲和力。顿时便感染了城上所有的士兵,他们都不由自主的坚信,这就是兰陵王。守城的军官心中一阵激动,对长恭的身份已经相信了大半,颤抖着向城下喊道;“末将深信是王爷不假,但军中只认符印,还请王爷出示印信,末将好速迎王爷进城”。
长恭一笑,道:“理应如此”言罢,在箭囊中取出一支雕翎,顺手在怀中掏出一个锦囊,挂在雕翎的箭杆上,从背后摘下一张银色的两头錾着龙头的宝弓,弓上面有两个金字“射日”。长恭两根手指一扣弓弦,随着手指的松开,雕翎准确无误的射在守城军官旁边一个军士的盾牌之上。守城军士急忙取下锦囊,交到军官的手中,军官在锦囊中取出一个寸许见方的小金印,上面刻着四个大字“九王高肃”,旁边錾着大齐特有的符文暗语。长恭又从怀里掏出一枚虎符,高高的举过头顶。
军官大喜“果然是九王爷到了,素闻九王爷天人,今日一见当真如此,末将真是有眼无珠。快快,快给王爷开城”
随着城门的开启,五百骑兵飞驰进城,守城军官大喊“关闭城门,众军弓上弦,刀出鞘,预备守城物品,准备御敌,上城!”吩咐完守城的军士,军官飞奔来到长恭马前,撩起战袍,双膝跪地,拱手向上“王爷,末将金墉代守萧铁林不知千岁驾临,乞恕卑职不敬之罪”。
长恭从马上一跃而下,双手相搀“萧将军,何罪之有,事关紧急,是本王来的唐突,倒是将军尽忠职守,可嘉啊可嘉,如今情势紧急,你我不用如此虚礼,还应从速行御敌之事,这是皇帝御赐的虎符,请将军验看”说着,顺手将虎符递了过去。
守城军官将虎符接过,仅看了一眼,便双手捧着虎符向上,道“王爷礼贤下士,体恤下属,倒是末将多疑,末将罪该万死,末将萧铁林愿听王爷差遣,戴罪立功,效犬马之劳”,萧铁林自从金墉总兵张胜战死之后,被困金墉两月有余,头一次感觉到一种强大的安全感从头到脚将他笼罩其中,激动热泪盈眶,守城的军士们也因为长恭的到来,无形中被注入了一针兴奋剂,一月来的紧张疲惫一扫而空,消失殆尽。秦孝康没好气的从萧铁林的手中接过虎符,双手捧到长恭面前,长恭将虎符揣到怀中,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双手扶起还跪在地上的萧铁林道,“萧将军严重了,照章办事,将军何罪之有,军中行事理应如此,将军等死守金墉已有月余,功莫大焉”,说罢长恭环顾了一下金墉城中已经疲惫不堪的守城军士,扬了扬手中的斩龙刃,高声道:“弟兄们,你们死守此孤城已有月余,大家辛苦了,本王代皇上与大齐百姓多谢你们了”。言罢,向萧铁林与城中军士,使劲的拱了拱手。萧铁林顿时泪如泉涌,一股子激动由上而下,对城中军士挥了挥手大喝道:“弟兄们,天恩浩荡,大齐记得我们,皇上和王爷记得我们,我们叩谢皇上和王爷大恩”。萧铁林与城中军士双膝跪倒,与长恭的五百骑兵挥舞着手中的武器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一时间呼声震天,久久不能散去。
“报,敌军先锋3000离城不过20里”正是刚才长恭一行遇见的金墉探马,探马舞着黄旗,向上禀告。
“再探,再报”城上的旗牌官发布命令后,急急下城,来到长恭和肖铁林面前“启禀王爷,将军,敌军先锋3000离城不足20里,请王爷,将军定夺”。
“开城吧我们出去应战“长恭的语速水一样的平静,似乎没有一丝一毫的火气,他慢慢的翻身骑在追风的背上,又慢慢的戴上面具,再慢慢的驳转马头,朝秦孝康点了点头,秦孝康会意,大喊“兰陵卫队上马,随王爷出城迎敌”,又回头对萧铁林说:“请萧将军指挥弓箭手接应”。
“王爷,求王爷带末将一起出城迎敌吧”,萧铁林早就憋坏了,听秦孝康依然叫自己守在城中,情急之下一把便拽住了追风的缰绳“王爷,末将快被憋出病来了,求王爷垂怜,带末将出出这口恶气吧,末将愿与王爷牵马坠蹬,否则,末将就快被憋屈死了”。
长恭稍微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对秦孝康示意默许。秦孝康对萧铁林道“好吧,既然王爷首肯,那请将军的步兵随在卫队骑兵之后”说罢牵动丝缰随在追风之后不紧不慢的向城门踱去,整个骑兵的队伍的姿势像是在跳舞,马蹄一下一下的踏在甬路上,马蹄声像是轻擂的战鼓,每一下都振奋着将士们的精神,鼓舞着他们向前。
萧铁林也集合了1000步兵,大声道“弟兄们,王爷来了,我们复仇的时候到了,此战必胜,杀”!言毕列队整齐的跟在了兰陵卫队之后出了城门。
“报,敌军离城不足5里”探马手舞黄旗,再次禀报。
“不必再报,你退下吧,众军听我号令,列队”,长恭举着长刀,大声喝道,500名骑兵与萧铁林整理1000步兵齐刷刷的应声“是”后,骑兵一字排开列开队列,步兵一个个手握长枪也学着骑兵紧随其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