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恩下雪了。”雪染襟裘段霆渊浅笑着推开门走了进来。r
风携寒气入屋书桌旁念恩执笔的手猛然一颤身子也不由得狠狠一哆嗦。r
扔了画笔念恩抱着自个儿缩在椅子上前后晃着抖成了一团。r
自从没了内力最难熬的便是严冬。r
细细想来她已经整整两个月没踏出房门一步标准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全都要归功于这万般折磨人的鬼天气。r
她笃定若干年后她驾鹤西去的日子会在白雪皑皑的寒冷冬季。r
“哎。”一声轻叹段霆渊大步走向念恩飞快解下身上犹带着体温的白狐大氅抖了抖氅上残留的雪片弯下腰披在念恩身上将她整个身子都裹住只留一张白嫩的脸蛋露在外面。r
“谢……谢。”紧了紧身上的氅子念恩哆嗦着道了声谢。r
“这个冬天你若能不感染上风寒本王就要感天谢地了。”无奈的摇了摇头段霆渊和着白狐锦袍将念恩抱起身往里屋行去一边走一边闲话道“往日本王回府你都在榻上看书今日怎么有了闲情到书桌旁画起了画来?那画上头大厚嘴唇露着两排大白牙还长了一身绿毛像骡子一样的家伙该不是咱们家的‘妖孽’吧?那是什么画风也真称得上奇特。”r
“不是‘咱们家’的那只是本郡主的。”身上的寒意褪去念恩的口齿终于恢复了伶俐“本郡主画的那叫‘漫画’怎么样漂亮吧?独此一家别无分号。”r
“你要本王说实话?”弯腰把念恩放在了软榻上扯过了三层锦被伺候段霆渊走到一旁拎了炉上的紫金茶壶沏了杯滚烫的热茶转身递给了念恩。r
念恩坐在床头双手哆嗦着捂着茶杯颇为自豪的点了点头。r
漫画这玩意儿据她所知在整个天佑王朝除了她沐念恩就只有两百年前的肖皇后才会。r
肖皇后已成了历史风云人物那现如今就只剩下她沐念恩了。r
正所谓江上代有异星出各领风骚数百年。r
她答应给皇帝老儿撰写的那本‘番文大辞典’呕心沥足不出户血撰写了好几个严冬就快要大功告成。r
有了那本独一无二的大辞典日后与番邦的贸易来往便会顺畅许多、频繁许多这所有的一切她沐念恩可是功不可没的。r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啊ǿr
颇为得瑟抿了一小口热茶。r
“沐家小郡主你在高兴些什么?”褐瞳也跟着染上了笑意段霆渊取来那幅不知画的是骡子还是马的‘漫画’坐到念恩身边认真端详起来“色泽鲜艳线条圆滑神似形不似但又较写意画更为写实有点夸大有点……有点逗趣。整体感觉嘛就跟短发的你一般……”r
“论画就论画扯上我干嘛。”一杯热茶下肚念恩暗暗翻了个白眼。要知道在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古代短头发的她无疑是大逆不道是个不折不扣的异类。“要嫌弃就嫌弃吧本郡主虚心接受。”r
“本王是说……”视线由手中的画转向念恩段霆渊笑了笑“本王是说现在的你就跟这幅画一般乍看之下很是怪异但多看几眼又别有一番滋味儿。总而言之我很喜欢真心的喜欢无论是这幅画还是……”r
话未完念恩却开了口。r
“既然你喜欢这画就送给你了。”别过脸放下茶杯念恩将眼转向别处四下张望。“我身子乏了要先歇息一阵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r
“画我收下那你呢?”段霆渊掰过念恩的脸认真的问。r
“我乏了。”r
“念恩你还要逃避多久?别告诉我你还想另觅新欢本王……”r
“我乏了。”r
“乏了?”段霆渊捧着念恩的脸挑了眉“你刚饮的那杯热茶醒脑又提神怎么刚过一会儿身子就乏了?”r
“总之本郡主乏了。”拉开段霆渊的手念恩身子一缩钻进厚实的被窝转过了身“你走吧不用理我。”r
“念恩你真能睡得着?”段霆渊倾身吻了吻念恩的侧脸“雪很美陪本王去赏雪如何?”r
“不去。”拉着被子捂了脑袋“外面是地狱。”r
“就算是地狱本王也一样陪着你。”r
脚步声远了又靠近段霆渊掀开了念恩头上的被子。r
念恩阖着眼不愿理人。r
“短发虽俏丽但长发才更显灵动。”拽着念恩坐起身段霆渊理了理手中柔顺的长发笑着将它戴在了念恩头上“很合适也很漂亮。念恩你要不要睁眼看看?”说着从身后掏出一面铜镜放在了念恩跟前。r
柔顺的长发垂于身前耳畔的发丝略掩双颊衬得巴掌大的白皙脸蛋愈发精致。r
“这……”念恩望着镜中的长发又看了看段霆渊削短至肩的墨发诧异的抬了眼眸“这是你的头发ǿ”r
“是。”修长的五指缓缓穿梭于发间褐瞳溢出柔光“怎么样喜欢吗?”r
“你何必如此。”念恩垂了眸“只不过做一顶假发而已又何必用你的头发?你现在这样子在世人眼中不也是不伦不类?”更何况她头发短可以带头巾遮掩也可以窝在房里不出门。但段霆渊却要每日出门承受外人的指指点点评头论足。r
“我说过若是地狱我也会陪着你。”段霆渊笑着握了念恩终日冰凉的手“雪很美一起赏雪?”r
“可外面真的很冷……”犹犹豫豫念恩皱眉开了口。r
“多穿点。”笑着起身段霆渊大步迈向衣橱。r
“那得要穿多少把被子裹着出门?”裹几层被子合适两层还是三层?r
“新做了几件裘袄都穿上吧。”r
“段霆渊你饶了我吧……”几件裘袄都套上那她足可以和雪地的白极熊比壮观。r
她在雪地一步一步慢慢挪为了那所谓的赏雪但府里的下人却在温暖的屋子笑着观赏臃肿不堪的她。r
太丢脸了ǿr
“段霆渊我不想去……”r
“念恩你多久没看过下雪了?”五件厚实的袄子摆在了念恩身边叠成了高高的一摞。望着念恩黯下去的眸子段霆渊笑了笑“有些东西若一直避开便真的错过了。”r
偌大的后花园积了厚厚一层白雪。r
雪后的天空愈发晴朗白白的雪掩了路旁的花草光溜溜的树梢挂满了一条条晶莹剔透的冰凌。r
暖日出云枝头的冰凌渐融先是一点接着一点的慢慢滴落渐渐的滴落成了一条条晶莹的水线一条条晶莹的水线高高低低的悬在枝头漂亮如喷水的泉。r
光洁的雪地倒映出一前一后两个淡淡的人影。r
走在前的男子剑眉玉冠颀长的身姿挺拔。他身后牵着的女子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了一双黑亮亮的眸子在外面身子圆滚滚的弯腰都望不到自己的脚尖笨重得像极北方来的白熊。r
“好看吗?”r
“走不动了……”黑眸里霎时流露出委屈。虽然身上每一层衣衫都价值不菲但不知为何这身臃肿不堪外加厚实头巾的装扮总让她想到那位只想讨个说法的秋菊大婶——难看到掉渣。r
难看到出门时她都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r
雪好厚她身上的袄子更厚……r
“再走走。”段霆渊回过头望着身后两排相依相伴的脚印愉悦的扬起了优美的唇角。r
雪景再美也霎时间失了色。r
念恩看得有些痴了口中不由得喃喃念道:“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r
“念恩你在说雪还是在说本王?”唇边的笑意扩大白茫茫的天地之间万物隐去仿佛只剩了段霆渊唇边那抹温暖的笑意点亮了天际的那轮金乌。r
“本郡主是说……”掩住的唇角向上弯了弯乌黑的眸子也染了金乌的光泽“是说雪。”r
“只是在赞美雪?”俊颜故作颓然心中却了然若是只赞美雪适才又何来那般的失神。r
“当然了……”笨重的迈开步前行念恩的唇角又弯了弯“风来花开赞美的不仅仅是雪还有本郡主的……老公。”最后咬得极轻的两个字却传入了段霆渊耳中。r
“相公ǿ念恩你刚才说的是相公是不是?ǿ”r
笨重的身子突然被举到了半空环不住念恩的腰身段霆渊却依然抱着念恩身轻如燕的旋转于软软的雪地之中。r
脚下雪花纷纷飞扬白茫茫了念恩的所有视野。r
这一生有的人已经无奈或者刻意错过有的人还未再遇但不管怎样无论是老公还是相公都会是眼前这个正抱着她、在雪地里傻转着圈、姓段名霆渊、不再淡定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