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麒麟对我们老赵家来说只是匆匆过客,如今很多人已经将其从脑海中遗忘,但我坚信自己没有忘记,当我从九叔口中得知赵麒麟的身世原委后,才忽然意识到这孩子原来是个谜。他到底从何处而来,要往何处而去,更为重要的是,那年他失踪时只有六岁,一个如此幼小的孩童要出去找什么东西?这些看似很荒谬的笑谈,都成了萦绕在我心间挥之不去的梦魇。
至于九叔则不一样,赵麒麟毕竟是他用那种天方夜谭的方式抱回来的,因此从来没有断绝过找回孩子的念想,这些年他托过很多朋友和手底下的泥腿子,甚至对外开出过天价,只要能提供孩子线索者,不管事后是真是假,都会得到不错的回报。可偏偏事宜愿为,九叔的努力只能化为泡影,那孩子终究是镜中花水中月,可望而不可及。
我原本以为事情永远会没有答案,直到2010年的某天中午,这件纠结我多年的事情忽然有了转机。
我只记得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知了在古董店门外的槐树上不停的鸣叫,而我因为刚刚吃完午饭,便打算躺在古董店里屋的床上歇息一会。
在某些特定的时候,事情的开始往往很有戏剧性。我百无聊赖的躺到床上,从床头顺手抽出一本成人言情小说准备观看,但还没有看几页,里屋的门便被店内的伙计陈彪给推开。
陈彪是九叔特意找来照看店铺的伙计,对于古董这些东西比我要懂很多,毕竟我入这行的时间不长,顶多算是门外汉,彪哥的祖籍是陕西安康,年龄约莫有四十岁上下,个头有一米八左右,年轻时当过侦查兵,因此身材健壮魁梧。至于彪哥的长相,我实在不敢恭维,倒不是说他长的很难看,在我看来人到中年,长相已是外在因素,重要的是要有内涵。
可彪哥跟着九叔不愁吃不愁穿,虽然他只是店内的伙计,但从来不会缺钱花,因为九叔对自己人从来不抠门,就是这样啥都不愁的人,却总是懒得收拾自己,永远穿着一身灰色的中山装,令我时常怀疑他是不是从民国时期穿越过来的。而且他笑起时的模样,给人的感觉特别憨傻,哪里有四十岁中年人应该有的那种韵味?
据我对彪哥的了解,他没有啥特殊爱好,唯一的爱好就是喜欢抽烟,嘴里时常叼着一根我们陕西那里很有名的一种香烟,价格不是很贵,只要四块大洋,名字叫做软延安。这种香烟我以前抽过,在我们陕西有两个绰号,一个听起来比较高端大气,叫做赛中华,至于另外一个则比较俗气,叫做两口半。这种香烟抽起来不像那种混合香烟一样带劲,入口非常柔和,柔和到彪哥每天需要抽三盒软延安。
“彪哥,有啥事儿?”我躺在床上没有抬头,手里捧着那本成人言情小说津津有味的看着。
彪哥看到我废寝忘食的模样,伸出宽厚的手掌挠挠头,憨憨一笑,露出那口因为长期抽烟被熏黄的牙齿,从口袋里面掏出那盒雷打不动的软延安,从里面抽出一根向我的枕头上扔来,随即笑眯眯的说道:“乾坤,店内来了位独眼龙,说要找九千岁谈笔生意,还说有件东西要交给九千岁看看。”
我听到来者是位独眼龙,而且还指名道姓的要见九叔,撇了撇嘴,心里顿时就有点不岔,要知道九叔在潘家园古玩市场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不是什么人想见都能见到的。更何况这种人我自从到古董店以后见的太多,无非先是故作高深的说有好东西要见九叔,等见到九叔以后便是溜须拍马混脸熟,借机让九叔在以后的生意中多多照顾他们而已。
“你没告诉他九叔不再店里?”我放下手中的书本,靠在床头上,从裤兜里面掏出打火机,点燃彪哥扔过来的香烟,深吸一口吐出烟雾,不屑的说道:“彪哥,麻烦你出去告诉他,如果真有好东西那便拿出来,如果没有那就给我趁早滚蛋,省的占着茅坑不拉屎,影响咱们店里的生意。”
彪哥知道我的犟脾气,听完我语气不善的几句话后,轻轻点头,夹着还没燃尽的香烟向屋外走去。我原本以为独眼龙的事在我的几句话后应该已经算告一段落,但没过多长时间,彪哥又再次走进里屋。
“那家伙还没走?”我看到彪哥的面色有些不自然,沉声说道:“难不成独眼龙准备打地铺睡到咱们店里?”
彪哥面露苦笑之色,垂头丧气的说道:“独眼龙说好东西的确有,但一定要见到千岁爷才肯拿出来,要不然我给九千岁打个电话,让他回来一趟?”
我听罢心里生出一股子火气,心道:什么玩意?真是给脸不要脸,没想到丫的还挺执着。但心里想归想,嘴上却是冲着彪哥说:“彪哥,你让独眼龙在外面等等,我马上出来。”
彪哥再次点头,向着屋外走去。而我则是将手中的书本压在枕头下,穿好衣服和鞋才走出去。
刚走到屋外,便见到店内会客厅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位年过五十的老头,老头的打扮异常怪异,如同古代那些道士般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袍,有种仙风道骨的气息,手里还拿着一根拐棍,老头听到我从里屋出来,急忙从凳子上站起身,盯着我躬身笑道:“不知眼前这位小哥是?”
我有心戏耍这位独眼老头,便学着九叔说话时的口气,沉声说道:“我便是九千岁,不知朋友今天带了什么好东西?”
独眼龙是人老成精的人物,怎会听不出我在糊弄他,直起身板,悠悠的说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听到独眼龙这样说,不仅是我发笑,就连旁边的彪哥都笑了起来,这独眼龙说话的语气加上动作和表情,简直跟那位光头葛大爷有的一拼。
但笑归笑,既然有生意送上门,还是要做的,我盯着独眼龙,沉声解释道:“我是九叔的侄子,他如今不再店内,有什么生意可以和我谈。”
独眼龙听完我的话重新坐回太师椅上,显然没有把我当回事。他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见九叔,而我在他眼里只是皮皮虾,完全上不了台面。
我看到独眼龙傲慢的模样,心里的火气越来越大,暗骂他不知好歹,冲着旁边的彪哥冷声说道:“送客。”
彪哥杵在一旁,听到我下逐客令,向着独眼龙身旁缓步走去。
彪哥的块头本来就很大,只要他不露出那副憨傻的笑容,看在平常人眼里还是很有威慑力,因此独眼龙有点急眼,急忙摆手示意彪哥别靠近,解释道:“我来店里是想告诉九千岁那个失踪孩子的消息。”
听到独眼龙再说失踪孩子,我起初没往心里去,毕竟这些年有很多人来店里找九叔,都说有赵麒麟的消息,但到最后他们的目的都是为了骗取钱财,因此对于独眼龙的话我压根当为笑谈。
“我凭什么信你?”我语气不善的说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来骗钱的?”
“就凭这个。”独眼龙掷地有声的说道。
独眼龙话毕,从怀里掏出一方红色的手帕,交给身旁伫立的彪哥。而彪哥则是第一时间将手帕交给了我。
我原以为手帕里面的东西会是什么,但当手帕打开的那一刻,我浑身上下寒毛倒竖,就像大白天活见鬼一般,彻底相信了独眼龙的话,而且我觉着这件事儿已经不在我的掌控范围内,急忙命令旁边的彪哥联系在外面逍遥快活的九叔。
对于普通人来讲,手帕里面的东西顶多算一件做工精美的古董饰品,但对于我来说,却是这几年魂牵梦绕的东西。
手帕里面的东西有婴儿手掌大小,是一件用和田玉雕琢而成的玉佩。其实玉佩本身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雕琢出来的形状,因为其形竟是一只麒麟,而且这只麒麟没有眼睛,如果我的记忆没有错,我手里的这块无眼麒麟玉佩和当年赵麒麟手臂上的那块胎记竟然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