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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再见,天真无邪


吴邪刚想敲下第三记,老油忽然笑了,非常享受的说,“你看这雨来的真是时候,这可不怪我了小三爷,我听你磕头的声儿挺响,不知道在外面听起来,是你的头响,还是雨声响。”

吴邪抬头看他一眼,那张笑得叠在一起的脸无比丑恶。

不算什么。

吴邪深吸一口气,想要站起来走到雨里去,谁知老油忽的抬起一只脚重重踩在他肩上,一

下就把起身半截的吴邪重新踹到地上,他冷笑道,“谁让你站起来了吗?”

身后王盟和其他弟兄炸了锅,纷纷吼道,“许老油我X你八辈儿祖宗!”“你他妈不是

人!”

老油的手下们毫不手软,一个一个拳脚刀背一起上,打得他们口角流血,身上青肿一片。

混乱中吴邪忽然吼道,“够了!都他妈住手!”

大堂里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吴邪抬起头,他的眼睛里没有神采,也没有泪水,他只是淡

淡的说,“够了,你们一动都不要动,我要你们活着,都活着。”

他现在已经明白了,老油让他来并不是想要得到什么,而只是想折磨他,侮辱他,让吴家

蒙羞,他只是以此为乐。

说完他跪下身子,膝盖摩擦着地面,一步一步倒退着向出口挪动,满大堂的盘口头头儿都

看着,看着这个昔日光鲜明亮的小三爷,如一只丧家犬一样匍匐在地上,满身污垢的爬到雨里。

冰凉的地板磨着他的膝盖,没多久他的腿就磨破了,但他还是一步一步,毫不含糊的挪到

院子里,许久不清扫的院子里一下雨就都是淤泥,他毫不介意,一头磕在上面。

里面遥遥的传来老油的声音,“哎呦你使劲儿了吗?我这根本听不见啊!”

于是他只能磕得更加用力。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的身体,耳边轰隆着雨声,刺痛,麻木,他渐渐毫无知觉,重重的磕

头让他一阵阵的晕眩,磕完之后他木然的低着头,吼道,“油爷爷!我吴邪就是油爷爷的狗!”

“油爷爷!我吴邪就是油爷爷的狗!”

“油爷爷!我吴邪就是油爷爷的狗!”

连说了三遍,老油哈哈大笑的声音刺耳的穿透雨声而来,他似乎得意的忘了形,一连拍着

手喊,“痛快啊痛快啊!!”

接着他打着伞走到了雨里,盘口的其他人在流水的屋檐下向这里张望着,吴家小三爷也有

今天,这可是人生难得几回见的风景。

他把头凑到一脸雨水的吴邪耳边,低声说,“既然是我的狗,就得听我的话,不听话,就

得受点惩罚。”说着他抬起脚,一脚踹在吴邪的背上,那一脚牟足了他当盘口老大多年的功夫,

吴邪的肋骨当场就断了一根,他胸中一痛,直扑在地上。

老油踩在吴邪受伤的地方,用力的碾着,他笑道,“疼不?疼就叫两声,好狗就要叫两声

才能听出来!”

吴邪忍耐许久,终于忍不住一口呕出血来。

被打手们压到雨中跪着的弟兄们吼着吴邪的名字。

王盟却一个字都没有说,他真的哭了,眼泪像决堤了一样留下来,仿佛他不是一个人在

哭,也是在帮一个人哭,帮那个已经哭不出来也不能哭出来的人哭。

接着老油收回了脚,他来到吴邪的左脚旁,细细看了看吴邪的脚腕,忽然收了笑,恶狠狠

道,“我最烦你和你三叔站得那么直,一副天塌下来有老子顶着的无聊样儿,我今天就让你再也

站不起来。”

说着他扔掉伞,像个疯狂的老孩子一样忽然在雨中高高的跳起来,然后重重跺在吴邪裸露

在外的脚腕上,直把吴邪的脚踩得扭曲到一边。

“啊!!!”

非人的惨叫声从吴邪口中发出,那声惨叫盖过了轰隆的雷声和雨声,直刺到每个人的耳朵

里,檐下观望的人们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脸上兴趣盎然的表情也慢慢换成了同情。

吴邪平日里确实待他们不薄,虽然人都会依附更强的一边,但是人心也都是肉长的,这

样,实在太惨了。

然而这一声惨叫却让老油更加兴奋,他愈加卖力的跺着吴邪已经断掉的脚腕,嘴里嚷着,

“让你倔!让你硬气!我让你压在我头上!哈哈!来人啊!!”

面对着恭恭敬敬垂手而立的弟兄们,老油的快意简直到了疯狂的地步,熬了这么多年,终

于轮到他颐指气使的时候了,吴家的产业都归他了,连这个不可一世的二世祖也被自己踩在脚

下,他快活的叫道,“杀了杀了,当着他的面儿,都他妈给我杀了!”

吴邪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疯狂的暴雨中,闪电照亮了打手们手里锋利的片刀,手起刀落,

跟吴邪穿同一条开裆裤的弟兄吭都没吭一声,一颗头从他脖子上滚下来,骨碌骨碌滚到吴邪面

前,那张脸上,还保留着对老油的恨意。

而现在,这恨意凝固了,正对着吴邪。

吴邪脑袋里嗡嗡的响成一片,他像疯了一样高吼一声,撑着残废的身体向前爬去,冲着高

举片刀的打手们迅疾的扑过去,那一刻,他的脸凶狠如鬼魅,吓得那人手一抖,一刀没有砍下去,老油上前抢过刀,一反手狠狠的****吴邪向前伸的手掌中,直穿过去没入地上。

吴邪连叫都没叫一声。

跪着的人全都站了起来与打手们厮打成一片,然而寡不敌众,他们又都被束着手脚,没几

下就被砍得浑身是血,吴邪什么话都不会说了,他大睁着眼睛看着血飞溅到他脸上,嘴里发出意

义不明的野兽一样的呜咽声。

他终于嚎啕大哭,在这雨中,他哭喊道,“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杀!!不要

杀!!!我求你们了……我求你们……求求你们……”

声音完全变了调,吴邪双眼一片血红,天地不应,所有人的脸现出袖手旁观的冷漠,他痛

得没了边际,心头烧的火一样,直往外吐血。

忽然屋檐下白光一闪,方才讥诮吴邪的白面书生冷脸迎了出来,一把挡住打手们杀红了眼

的刀,冷声对老油道,“油叔,这就不地道了吧。”

老油啧啧两声,显然对那人打断他的兴奋非常不满,他瞅了瞅趴在地上犹如破抹布一样的

吴邪,忽然把手里的刀从吴邪手掌中拔出来,转了刀身,拿着刀背冲着吴邪头上轮去。

白面书生一惊,想下手拦已然不及,突然身下一个黑影以奇快的速度冲了出来,直扑在吴

邪身上,那一刀生生扇在他的头上。

王盟只觉得脑袋里嗡一声响,左耳耳鸣了一样疼得他捂住耳朵,滚倒在地上哀嚎,吴邪扑

过去摇着他,嘴里恨道,“你充什么英雄好汉!老子用得着你救吗?!”

王盟疼得死去活来,瓢泼的雨声轰隆在他耳边,他已经分不出是雨声雷声还是耳鸣声了。

可他还是死死抓住吴邪的衣服,哭道,“老板,他那次走之前去找过我,他说过的,说不能再让

你受伤,他托我好好照顾你,他说你背上的伤不容易好,让我多上点心,他交代了我好多好多事情,说了好多好多话,我从没想过他还能说那么那么多的话,老板,全是关于你的,全都是你的

事情。可是我还是,我还是没看好你,你……你那时候都烧糊涂了,一点知觉也没有,我打给

他,他当天晚上就赶回来了,没有票他就扒着火车整整一夜,在你床前一直叫你的名字,叫的嗓

子都发不出声了,你早上才有点反应,他怕你醒来看到他,休息都没休息立刻就走了。老板,我

知道你怨他,可是他其实……他、他其实……”

王盟也不知道埋藏多年的话为什么要一股脑倒出来,但是他怕他不说,吴邪就再也没机会

知道了。

那时候那个冷冰冰的人眼里有多么柔软温润的神色,他叫他的名字时有多么压抑深沉的情

感,老板都不知道,他们彼此之间什么都不说,这样不坦诚,这样相互伤害,两个傻瓜!

可是话还没有说完,王盟忽然身体一阵抽搐,直接倒在地上没有了动静。

老油不耐烦的抓抓湿漉漉的头发,准备再来一下的时候,许家老宅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的骚动,接着古旧的铜门被踹开,为首的年轻人一身西装被雨淋的尽湿,里面粉红的衬衫紧紧贴在

他匀称的身体上,那人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浑身污泥血迹的吴邪,深深皱起了眉头,转而看向老

油。

一双眼冷若冰霜,他向后一偏头,轻轻开口,声音很低,“胖的那个往死里打,不过别打死,剩下的,”他优雅的拿手在脖子上一横,轻描淡写的说,“杀。”

吴邪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他没有一丝高兴的感觉,只是茫然无知的抱紧了王盟仍在抽搐的

身体,雨水和着血腥流到他嘴里,腥咸的味道,此后的许多年里,吴邪的嘴里,常常能感觉到这

种味道,腥臭的,死人的味道。

太晚了。

身上的几处剧痛渐渐离他远去,他进入到空茫的状态。

太晚了,他喃喃的说,为什么这样晚,小花到的这样晚,他对人心明白的这样晚,王盟的

那些话说的这样晚,他的想法他的痛苦,他所有欲说而不能说的心意,他知道的,这样晚。

太晚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吴邪沉沉的坠入昏迷,合目之前,最后寂灭在他眼中被漫天的雨水所浇

熄的那抹光亮。

叫做天真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