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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待他不薄


一年了,他仍旧在处理三叔的产业,但是他跟三叔不同,面具戴的再久,也久不过他二十多年古董铺子小老板的人生,他处理的并不那么顺手,尤其是少了潘子、胖子、小花之后。

再说那些笑里藏刀,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心,他实在疲于应付。

不过他始终没忘了潘子最后说的话。

“我去见三爷了,你机灵点,给我和三爷有个好的交代。”

三叔的名号没有那么横了,产业也没有那么一手遮天了,但是至少,它们都在平稳的进行着,王八邱那号人的造反,再也没发生过。

他给不出一个好的交代,但是也不能没有交代。

一年之后的立秋,阳光晴好,适宜的如春天的风吹过西湖,王盟打着呵欠从铺子里间出来,店里有个客人,在翻看一些滞销的拓本,他懒得搭理,这种好天气里出来闲逛的人很多,古董铺子是个消磨时光的不错地方,大部分人过来都不是有意买古董的。

何况是些滞销的商品。

那个人好像听到了动静,他抬起头,波澜不惊的眼神掠过王盟,他忽然开口,“你们老板,在吗?”

王盟这才睡眼朦胧的看过去,嘴里嘟囔着,“不在不在,找我们老板……”

片刻之后,他愣住了,话也说了半截。

这个冷冰冰的年轻人,他认得。

几年前他被老板带来,为了让他住在这里,王盟还被放了两个月的带薪假,别提多高兴了。一开始他还良心发现偶尔回来看看铺子,却发现老板过得比他在的时候滋润多了,简直比他这个带薪休假的人还要开心,渐渐也就不去了。

直到两个月后他被叫回铺子,那个时候店门开着,里间的门也开着,老板坐在楼梯上,阳光只舔到腰部,他的脸藏在阴影里,身体佝偻着,一只手抓着头发,直愣愣的盯着门口。

那是他从未见到过的表情,他至今仍然形容不出来的表情。

他只知道,那次老板背上的重伤花了好久反反复复才好,还留下了狰狞的疤痕,而且从那之后,那个沉默的冷冷的年轻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直到今天。

王盟点点头,他说,“老板在环西湖,我去找他。”

说完他起身就走,本以为对方不会接话的,在他的记忆中,那个人一直都这么冷。

然而对方却又问了话,“他一个人?”

“嗯。”想了想他又加了句,“老板已经没有什么人可以陪他散步了。”

说完王盟去看对方的神色,却失望的发现他听了之后只是点点头,眼睛里淡漠如初,一点反应也没有。

王盟转身就走了。

他不该多嘴那句话的,跟着老板打理吴家生意也有一段日子了,他不是个不知分寸的新

手。但是刚刚那句话,他还是忍不住要说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替老板不值。

果然,当他把老板引到年轻人面前时,老板的表情就跟他想的一模一样。

老板这一年来对事情比以前看得开了,他知道一年前他受了很重的伤,心里的伤。

那伤让他大半年都是一脸灰败的神色,近些时候才好些,才肯到阳光底下伸伸手脚。可是今天一见这个人,老板的表情一下子就打回原形了。

嗔喜百态,全在脸上。

而对面的那个人面无表情,冷到了骨头里。

王盟只听老板呆呆的说了句,“小哥,你……怎么……怎么回来了?”那语气那声音,竟然莫名其妙的让自己酸了鼻子。

王盟等了许久也没听到回答,他叹了口气走出门,后面那年轻人好像说了什么,他已经无心再听。

胖老板常常叫他“天真吴邪”,何止,王盟站在太阳下狠狠的骂了一句,他简直就是傻!傻得透顶了!

可是想一想他又叹了口气,何必呢?

自己其实最清楚了,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傻。

无药可医。

吴邪慌慌张张冲进来订机票收拾东西的时候,王盟已经做好了全然的准备,他调侃了老板几句,心里却老是不安生。

但是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老板都是要去的。

那人就是他命里的劫,他逃不了。

可是王盟没有料到的是,就在老板急匆匆走了没两分钟,两个款很大的西装革履的客人进来了,王盟觉得这是个可以宰的好主顾,说不定能做单大的,他一边懊丧着应该让老板多留一分钟做完这单生意再走,一边殷勤的致歉,“不好意思二位老板,我们家当家的出去了,这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要不您看好了留个电话,我让他给您二位回个?”

谁知那人看着他咧嘴笑了,道,“没事儿,我不找他,我找你。”

“找我?”

王盟发愣的当口,说话那人身后的人拿出来了什么东西,他刚看清是跟铁棍子,头上就天

崩地裂似的遭受了钝击。

疼的他昏过去时还在想,老板你还是别回来了,吴家,怕要出大事了。

吴邪追着闷油瓶而去的时候,心里其实是有些希望的,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千疮百孔的心已经很释然,他没有什么人在身旁了,本来放弃了希望的时候,偏偏这个人又回来了。

既然回来了,吴邪就不想再去追究当年他多少次的不辞而别,多少次的给他希望又将他抛向绝望的深渊,多少次的隐瞒欺骗无视离开,尘埃落定之后,他已经不想再去执着于此了。

他承认自己是有点好了伤疤忘了疼,是有点贱兮兮不招人待见,然而到底是喜悦还是疼痛,都只有自己才能体会。

如今他累到了骨子里,闷油瓶的目的是什么,他也不想知道了。

他的愿望只有一个,就是听到那个人亲口说出他欠他的答案。

“好。”

可是吴邪又错了,他总是在关键的地方犯错误。

他满怀希望去追闷油瓶的这个时候,距离他们几乎阴阳相隔,还有不到一个星期,距离他

永远的告别天真无邪,还有大约两个星期。

在一切虚无寂灭的前夕,他还拥有着强烈希望所带来的久违的幸福。

很久很久之后的某个傍晚,他梦到了这一天,醒来的时候满目萧索,无人在身前。

那个时候他已经学会不去感伤,不去期待,也不再梦魇,醒来之后只有一个感觉。

命运已经待他不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