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王玉兰骂街

一帮美少女实习生的到来没有让刘汉东愉快೿反而有一种雪上加霜的感觉೿他这个小庙可盛不下这么多尊女菩萨。r

不过火颖她们也没有真在这儿实习的意思೿“东哥೿你就随便给我们开个实习报告೿后面盖上公章就行。”她这样说。r

可是刘汉东上哪儿去找公章೿他这小厂根本就没在工商局登记注册೿别说厂子了೿就连那辆富康都是假牌照。r

“没问题೿你们随便玩೿实习报告交给我办了。”刘汉东哪能在一群小女生面前叫苦೿一拍胸脯大包大揽。r

暗地里他打发孙纪凯去联系了个做假证的೿花八十块钱雕了一枚公章೿近江市汉东汽车维修养护有限责任公司೿中间一个五角星೿看起来毫无山寨感。r

厂子是开了೿生意却总不上门೿接下来的一星期内೿只有一桩买卖೿张爱民来换机油೿张师傅自己从汽配城买的便宜机油೿自己动手换油೿只是借用一下厂里的举升机೿这么熟的关系又不能收钱೿还得倒搭香烟茶水。r

大部分的时间೿刘汉东和俩徒弟大眼瞪小眼೿干耗时间೿唯有马凌来的时候೿刘厂长心情才好些。r

马凌是作为老板娘来查账的೿两人坐在小办公室里看账本೿最大的开支是房租೿每月六千元೿预付半年就是三万六೿然后是各种备品备件೿满满一仓库的润滑油、轮胎看着就头疼。r

还有俩学徒೿虽说他们姐夫说不用给工钱什么的೿但东哥怎么也不会白使唤人家೿每月八百块工资是肯定要给的೿这样算下来೿这个月净亏七千多。r

“撑不到一年೿咱就得破产。”马凌把计算器一丢೿仰天长叹。r

“再等等看吧。”刘汉东说。r

虽然厂子白天没生意೿一到晚上却高朋满座೿各路闲人全来了೿在厂里摆开龙门阵೿支起小桌子೿买几个凉菜一箱啤酒೿露天坐着喝酒吹牛೿有好事者干脆找个作坊焊了个烧烤炉子೿买了百十根三轮车条前头磨尖了೿再整一车木炭೿开车下乡买一只整羊೿在厂里开起了自助烧烤摊。r

火颖这丫头也多事೿把家里的音箱彩电DVD搬来了೿整了个露天KTV೿大伙儿吃饱喝足了拿着麦克风吼歌೿好在铁渣街的居民对噪音早已免疫೿没人投诉他们೿当然也没有人敢管他们೿刘汉东来往的这些人೿不是社会大哥就是江湖小混混。r

为了向大家供应冰镇啤酒೿刘汉东花一千多块钱在旧货市场买了台二手冰柜೿摆在厂里存雪糕啤酒饮料೿吃不完的羊肉也能保存೿厂里吃喝玩乐的设备日渐完善೿来的人更多了೿阚万林打趣说干脆别开厂了೿改烧烤摊算了೿绝对日进斗金。r

刘汉东觉得脸上发烫೿汽修厂改成烧烤摊೿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但现实又逼着人不得不妥协೿再开下去೿底裤都得赔光。r

这天晚上೿狐朋狗友们再次齐聚汽修厂೿喝酒吃肉吼歌೿玩得不亦乐乎೿正当马凌和刘汉东合唱一首广岛之恋的时候೿忽然几条黑影走了进来೿音乐声戛然而止೿大伙全愣住了。r

“妈೿你怎么来了。”马凌讪讪地将话筒藏在身后。r

“下班不回家೿跑这儿瞎混来了೿赶紧跟妈回家ǿ”王玉兰横眉怒目೿身后跟着几个妇女೿都是小区里相熟的老娘们。r

马凌很尴尬：“妈೿都是我朋友。”r

“什么朋友೿一帮不三不四的地痞流氓೿跟他们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出息ǿ”王玉兰唾沫星子横飞。r

阚万林不高兴了：“阿姨೿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都是正经人……”r

话没说完就被王玉兰啐了一脸：“我呸ǿ看你这熊样还正经人೿就你这样的೿搁在八十年代严打的时候೿第一个拉去敲砂罐೿还有你们这帮人೿一个个都是大西北劳改的货ǿ我实话告诉你们೿派出所已经注意你们很久了ǿ”r

大家被骂的狗血淋头೿无言以对೿王玉兰以前是公交车售票员೿嗓门大中气足೿骂人半小时不会重样೿即便是身经百战的市井泼妇都不是她的对手೿何况是一帮年轻人。r

马凌气得浑身颤抖೿伸手去拉妈妈想让她别骂了೿可王玉兰刚进入状态远没有过瘾೿岂能轻易收兵೿她越骂越兴奋೿高亢的声音将铁渣街上纳凉的人们都吸引了过来೿摇着扇子指指点点೿欣赏免费伦理大剧。r

刘汉东见不是事儿೿上前劝说马凌：“跟你妈回去吧。”r

王玉兰瞅见了勾引自家女儿的罪魁祸首೿登时声音提高八度：“姓刘的ǿ你个杀千刀的ǿ哄我闺女ǿ我跟你没完೿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啊೿被公安局开除的败类೿还冒充企业家೿你个破厂十天半个月也没生意೿你个穷瘪三೿下流坯೿一辈子就别想进我家的门ǿ”r

马凌脸上红的滴血೿刘汉东心里却在滴血。r

“马凌೿你给我回去ǿ以后不许到这儿来ǿ”王玉兰骂了一阵೿得意洋洋೿觉得差不多该收兵了。r

“我不回去ǿ”马凌脾气也上来了。r

“好哇೿你鬼迷了心窍啊೿他有什么好೿要钱没钱೿要人品没人品೿整天打架斗殴೿看守所进过好几次೿他就是个社会渣滓ǿ”王玉兰指着刘汉东的鼻子骂道೿见女儿不为所动೿开始最后通牒。r

“马凌೿妈最后警告你一次೿马上回家೿不然永远都不要回家ǿ”r

马凌不为所动。r

王玉兰吃瘪೿大为恼怒೿当场放了大招೿四下踅摸一番೿向电闸奔去：“都别拦着我೿我死给他们看ǿ”r

众老娘们急忙上前೿拉胳膊抱腿将王玉兰死死按住。r

王玉兰顺势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开始唱೿大意是自家女儿如何优秀೿多少青年才俊都在追求她೿刘汉东这个瘪三如何卑鄙无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等等೿大家听的津津有味೿刘汉东和马凌却无地自容。r

忽然一阵警笛响೿马国庆带着两个协警分开人群进来了೿见是自家老婆在骂街೿赶紧上前劝说೿哪知道王玉兰见老公来了೿底气更足೿声震云霄。r

还是马国庆有经验೿上前对马凌说：“你赶紧回家೿让刘汉东也出去避一下೿不然你妈能骂一整夜。”r

马凌气鼓鼓先走了೿刘汉东也躲了出去೿酒肉朋友们也都赶紧撤离೿在协警的劝说下೿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了೿没了观众೿王玉兰的表演欲就没这么强了೿站起来拍拍屁股೿得胜还朝。r

过了十分钟೿刘汉东回来了೿厂子里人已经走光了೿小桌子上杯盘狼藉೿烤炉内炭火已成了灰烬೿黯淡的灯光下೿满地的花生毛豆壳೿空酒瓶೿烟蒂೿肉骨头。r

他拿了把扫帚清扫着垃圾೿忽然手机响了೿是妈妈打来的。r

“小东೿厂子效益怎么样？”r

“还不错……”刘汉东说了半句就说不下去了。r

“该添的设备就添೿缺钱就跟妈说一声೿妈这里还有两万存款೿下月到期。”r

“知道了妈೿我不缺钱。”r

挂了电话೿刘汉东呆坐了许久೿抽了支烟೿他迫切的想找个人说说话೿但此时此刻೿陪伴他的只有空落落的院子和冰冷的机器。r

冰柜里还有一瓶啤酒೿刘汉东拎着酒瓶子೿漫无目的的出了门೿已经是深夜时分೿街上一个人没有೿他不知不觉走到了那片废弃的烂尾楼೿今夜月色很好೿他再度爬上了塔吊೿走到吊臂尽头坐下೿抬头望望月亮೿感觉特别近。r

喝光了一瓶啤酒೿刘汉东将酒瓶子抛出老远೿碎裂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响亮೿突然下面一间屋里亮起灯火೿出来一个人೿看了看上面೿大喊道：“别想不开೿下来吧。”r

见刘汉东不回应೿他又喊道：“兄弟೿你先下来೿有难处慢慢说೿没啥过不去的坎儿。”r

得೿被人当成自杀的了೿刘汉东爬了下来೿那人迎上来道：“你可吓死我了。”r

刘汉东说：“我就是在上面喝点闷酒೿上面风大೿凉快೿没别的意思。”r

那人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上下打量刘汉东道：“兄弟೿你瞒不了我೿你心里藏着事儿呢೿跟哥唠唠吧೿说出来就舒坦了。”r

刘汉东也看看他：“你是？”r

“我姓祁೿是看工地的೿。”那人自我介绍道。r

虽然是废弃烂尾楼೿但依然有留守人员೿祁大哥就住在楼里೿用木板和塑料布隔了一个房间೿支着行军床೿桌上摆着发泡饭盒和空酒瓶೿烟盒子。r

“坐吧。”祁大哥指指行军床೿自己坐在小马扎上೿点了一支烟೿从床底下拿了一瓶啤酒用牙齿咬开瓶盖递给刘汉东೿“喝点吧。”r

刘汉东接了酒೿自嘲的笑笑：“我是越来越没出息了೿被人骂两句就爬塔吊上喝闷酒。”一仰脖೿咣咣咣喝了几口೿将自己的烦恼一一道来。r

祁大哥抽着烟೿仔细听着೿并不插嘴೿等刘汉东讲完೿他笑笑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其实不好说谁对谁错೿站在人家的立场上೿也未必不对೿说到底೿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是难事೿我认识一个哥们೿比你的遭遇可惨多了೿他是我同乡೿没考上大学೿又不甘心务农೿进城当了建筑工人೿慢慢学技术೿当了施工队的技术员೿然后是队长೿后来自己拉队伍单干೿房地产业兴盛的大潮让他赶上了೿十年时间೿身价一个亿。”r

说到这里他停顿一下೿叹口气೿接了一支烟。r

“后来呢？”刘汉东问道。r

“后来玩得太大೿背后又被人阴了一把೿资金链断了೿资不抵债೿家财散尽೿本人也被关进了监狱೿等出来的时候೿众叛亲离೿最可悲的是老婆孩子都不认他了。”r

祁大哥苦笑起来：“这都不是事儿೿只要人在೿就不算输。”r

刘汉东忽然明白过来：“你说的那个人೿就是你自己吧。”r

祁大哥点点头：“对೿这片烂尾楼就是我开发的项目೿也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r

刘汉东说：“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