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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夜城喧喧风烟举


马王月是江南最大的马贩,家中所用都是千里挑一的骏马,健足阔背,小豆腐又是瘦小少年,三人挤在一处,倒也富富有余。只是马背颠簸,姬灵风坐了一会儿,渐觉难耐,将鞭辔交给叶梦书操控,自己趴伏下去。所幸叶梦书骑术甚精,骏马飞也似地绝尘而去,后面马府众人发觉稍晚,便再也追赶不上。

叶梦书不是本地人,不认识路,只是纵马奔驰,故意七折八拐,将后面的人远远甩开。跑了一阵,已经出了城区,叶梦书见后面再无追兵,马匹也有些疲乏,便放缓了步调,慢慢前行。马行既缓,姬灵风也渐渐清醒过来,长出一口浊气,哗地一声从马背上滑了下去。

叶梦书、小豆腐两人吃了一惊,连忙住马,跳下去要扶姬灵风。姬灵风却摆摆手,笑道:“我不碍事了,下来歇歇。早些时候下过雨,草木清新,舒服的很。”小豆腐笑道:“这却像我们乞丐了。”却不知姬灵风已在瞑目行功,调理内伤,对他的说话全没听到。

约有一刻钟功夫,姬灵风行功完毕,吐出一口黑血,自言自语道:“那彩虹酒可真厉害,不到两个时辰,一丝一毫内力都不能恢复。”然后站起身来,向叶梦书与小豆腐拜了三拜,说道:“在下姬灵风,请教两位恩公高姓大名,日后若有差遣,必然尽力而为。”

叶梦书连忙伸手去扶,嘴里说道:“阁下不必客气。”小豆腐却道:“英雄好汉受了别人恩惠,便要加倍奉还,我们救了你一命,你回报我们也属寻常。只是还有一条,英雄好汉要讲究道义,若是我们要你去做坏事,你便不能答应。”叶梦书见他人小鬼大,不禁笑道:“你这鬼灵精,哪里学得这些话来?”小豆腐一吐舌头:“我大字不识一个,哪有别人教我?都是老土豆当初给我讲故事时说的。”

姬灵风道:“小恩公教训的是。”这时他拜在地上,身子放低,小豆腐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又道:“我叫小豆腐,他叫叶梦书,马大户他们卑鄙无耻,偷袭暗算,是大大的坏人,你刚才表现的很好,是个好汉,咱们好汉重好汉,就不要你报答了。”

姬灵风也不跟他认真,抬头望向叶梦书,眼神中存了询问之意。叶梦书本来便没有施恩图报的意思,看到小豆腐小小模样偏要装大,只是暗暗好笑,见姬灵风看过来,便摇了摇头,示意不必挂心。忽然心中一动,拉着小豆腐来到边上,问道:“小豆腐,你不是想学武功吗,这个人的武功很高,你要不要跟他学武?”

小豆腐听说学武,眼神一亮,跑过去对姬灵风说:“姬大哥,你的武功好不好,能不能教教我?”神色间既有几分期待,又有几分害怕。

姬灵风笑笑,点头道:“当然可以教你功夫。江湖上的门派都有门户之见,我却最看不起这些狗屁规矩。世间高深的武功,便该给天赋好的人学,那些道貌岸然之辈,个个敝扫自珍,白白耽误了多少天才!你只要想学,我便都教给你,只怕你天分不够,领悟不全。”

小豆腐一个孩子,哪里懂得许多,只听说能学武功,先已欢呼振奋了。叶梦书看他高兴,自己也想:“我这一路为了见识江湖人物,不学点武功也不成样子,何况千刀寨、麒麟帮两场劫磨,若是有武功在身,便不至于如此难堪。”更想起当初在长安御风登高,凭凌万物的愿想,不禁也有了几分向往。犹豫道:“这位姬先生,我……我若也想习武,不知可否?”

姬灵风将叶梦书上下打量一遍,暗道:“这小乞丐年纪幼小,身体还没长成,要练武筑基,正是大好时候。你已二十来岁,骨骼坚硬,再要从头修炼武功,便万万难有成就,还凑什么热闹?”但毕竟叶梦书救过自己一条性命,不便当面拂却,当下自怀中掏出两个徽章,送给二人,说道:“在下身负重伤,不宜在此久留,需先回天府修养,一路上只怕还有敌人截杀,两位若与我同行,势必多有不便。这两个徽章是我东风使的信物,你们日后带着徽章到淮南北固山的天府城寻我便是。”

叶梦书将徽章放在手中把玩,见上面以白云碧水为标,中间三道斜纹,做风吹状,想来是东风使的符号,其余三个使者的徽章,多半也是以雨、雷、电的图案为记。

小豆腐见姬灵风要走,微微有些不舍:“姬大哥,你答应要教我功夫,可别反悔。”姬灵风道:“你说我是英雄好汉,英雄好汉说话算话,自然不会反悔。”小豆腐伸出一只黑黑的小手:“那咱们拉钩。”姬灵风哈哈大笑:“拉钩就拉钩,我若不教你功夫,你便打我屁股。”

叶梦书把那匹马牵过来,对姬灵风道:“前路漫漫,姬先生受了伤,这马你带着赶路吧。”姬灵风知道不是客气的时候,并不推辞,翻身上马,回头道:“两位保重,切勿失了徽章,记得去天府寻我,必有重谢。”三人挥手而别。

叶梦书目送姬灵风远去,叹道:“豪爽利落,有古人风。”心中不禁想起关于天府的种种传闻,似乎这位东风使远不如故事中的凶狠可怕,连带着对天府的真实情况也好奇起来。

小豆腐知道有人愿意教自己武功,心中早已十分向往,他过往只听说过丐帮等少数几个门派,老土豆死后没人给他讲论江湖故事,更不知天府是何等样子,两个人一个存疑,一个天真,都想去天府看看。小豆腐先说:“咱们现在就走罢!”叶梦书道:“不急,先歇一歇,等过几天准备充裕再走不迟。”

二人在附近找寻道路,走了一会,前方显出几间农舍,想来是附近打猎渔牧的百姓住家。叶梦书道:“咱们寻个人家借宿一晚。”小豆腐笑道:“叶哥哥好娇气哩,深更半夜,哪有人家愿意留我小乞丐住宿的。你自去寻人家睡,我在外面干净处躺一夜就好。”

叶梦书摇头道:“那也不必,我跟你睡在一块就成。东晋的刘伶饮酒后幕天席地,那是风流潇洒的高士,咱们方才也算见识了当世第一等的酒藏,好歹沾染了些许酒气,就这么休息,多少也有点儿古人的风采。”小豆腐道:“你们读书人就是矫情,明明是睡大街,还说得这般文雅。”寻了一处墙角打理干净,铺上些干草,让叶梦书先躺下,自己则蜷在叶梦书身边。

两人刚有些睡意,农舍外远远地火光一起,几乘马奔驰而来。叶梦书抬头观望,正是马王月等人,吃了一惊,忙拉小豆腐起来,两人跑到墙根处避开耳目,远远旁观。

马王月一行人到了空地,举目四顾,小村一片沉寂,旁边都是旷野,空空荡荡,不堪一望。马王月叹道:“只怕天府的恶徒已经去得远了。”又道:“想不到东风使这般狡猾,还安排了人手接应。”叶梦书暗道惭愧:“他是把我们俩当成天府的人啦!”

动地头陀嚷道:“这下可好了,等东风使带着天府的高手杀回来,大家一起完蛋。”

铜蛇郎君依旧阴阳怪气地道:“莫说天府的别人,等两个时辰东风使的内功复原,你便不是对手,再等他养好了伤,自己便能杀光所有人了。”

动地头陀怒道:“老子不怕死,杀就杀了。你打了他两鞭,难道还跑得了么?”

马王月劝道:“大伙不要内讧,在下这就派人沿途追击,姓姬的未必回得去天府。郝兄,就请你……郝兄?”转头去找郝空飞,却已看不到他。叶梦书也着眼去看,方才几个高手都在,却少了杜侃和郝空飞两个。

铜蛇郎君冷冷说道:“这懦夫早就不知跑哪里去了,你还指望他替你传话?”

马王月计划许久,又付出平生最自豪的一窖酒藏,却还是被姬灵风逃脱,心中又恨又怕,被铜蛇郎君顶了两句,也不禁发怒道:“阁下收了我银子,莫非是请你来笑话我的么?”

铜蛇郎君道:“我可不敢笑话马老板!但你若不抓紧把家业转移了,等过些时日天府的人来寻仇,雷天敌就是前例。”这一条十分紧要,马王月虽然不满,却也不禁点头:“正该如此,我这就回去布置。”

铃兰公子忽道:“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