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处重围之中,顾盼间却睥睨群豪,动地头陀大声道:“好好好,是条汉子,你若不是天府的东风使,我倒要结交你这个朋友。”铜蛇郎君依旧阴阳怪气地道:“你天府中人阴谋诡计耍的还少么?如今你被我们团团围住,谁还跟你单打独斗,大家一拥而上,把他结果了就是。”虽然如此,他自己却一动不动,左顾右盼,只等有人先上。
忽然人群中寒光一闪,杜侃已持剑冲出,刺向姬灵风胸口。姬灵风笑道:“中平影剑,果然起手都在当胸。”双手一分,用出一套通背拳。
通背拳是江湖中流传极广的一套拳法,流派众多,凡稍知武功者都能打上一招半式。姬灵风脏器被铃兰公子震伤,不敢太过小巧腾挪,便以这套大开大合的拳法迎战,仗着比武经验丰富,招式扎实精准,一时还不至于落败。
动地头陀转头向身边的黑沙掌张钺道:“你是拳掌的行家,你说他这是哪家的通背拳?”见张钺不答,又去问马王月。马王月一开始被姬灵风一扣一推,只觉中了对方的特异手法,好半天站不起身,这时刚刚起身,黑着脸道:“天府自大天魔王以降,个个来历神秘,只有北电使袁天雄有案可查。天府既然是西域教派,姬灵风的通背拳多半也是西域套路。”动地头陀咧嘴笑道:“我看倒像我们河西的七星通背。”旁边马府的武师中也有许多武林高手,比如金山银岳等人也在其中,便有人道:“我看是白猿通背。”、“像是六合通背。”、“不,是八卦通背才对。”……忽地背后铃兰公子悠悠道:“非也非也,他这套拳多以腰腹发力,与寻常拳法颇有不同,依我说这是虎形通背。”他方才一出手便伤了姬灵风,加之名声高、排场大,众人见他说话,便都住了口。
马王月拱手道:“多亏公子出手,不然几乎被这恶贼闯到院中去了。”铃兰公子道:“咱们布下天罗地网,就是院中也有许多好手埋伏,他便是冲出酒窖,也是死路一条。只是我怕这恶贼狗急跳墙,惊扰了马府的女眷,那便多有不美。”马王月笑道:“我府上那些女眷,都是些庸脂俗粉,受些惊吓又能怎样,倒是公子的几位美貌侍女,方才可是惊险。”
那蓝衣女郎被姬灵风当做人肉盾牌,铃兰公子毫无顾忌,依旧挥掌便打,虽然因姬灵风临时变招,逃了性命,却也胆战心惊,更伤心主人的无情,此时正由其他几个女郎陪伴,站在门口抽泣。铃兰公子瞟了一眼,心中不喜,对马王月道:“我这几个侍女何尝不是粗俗的很,马老板若是喜欢,便送给你好了。”
铃兰公子如此无情无耻,叶梦书在地道中全都见到,心中大为鄙视,心想:“起初我还拿他与李兄和慕容公子相比,现在看来,这人实在是一头衣冠禽兽。那马王月也不是好人,行事卑鄙下流,小豆腐说他为富不仁多半也是实情。”这时小豆腐在一边道:“叶哥哥,这些人是坏人,那个姬灵风是好汉,咱们想办法救救他吧。”
叶梦书一愣,先想道:“我们都不会武功,怎么救他?”但他毕竟十分聪明,再一思索便有了办法,又想道:“一来我让老郑泄露了东风使的行踪,致使他如今被人寻仇,有几分责任;二来马王月这伙人实在卑鄙下作,反不如姬灵风豪气坦荡,纵然天府坏事作尽,这等汉子也不该死在一群小人手里。”
正想间场中已然生变。原来杜侃剑法精湛,姬灵风勉强支撑了二十余招,渐渐感觉吃力,忽然一招,二人错身,杜侃挥剑横扫,被姬灵风使铁板桥的功夫让开,但之后杜侃回剑上挑,剑势极快,姬灵风便抵挡不住,后背上衣衫碎裂,被划出一条血痕。
受此一创,姬灵风向前踉跄两步,铜蛇郎君忽然抢到面前,挥起双手,原来手中的兵器是两条软鞭,一条击到姬灵风的咽喉,另一条打到姬灵风的小腹,将他击飞出去,撞翻一排酒架,去势不止,又撞到墙板。
姬灵风吐出一口血,居然一跃而起,喝道:“铜蛇郎君,刚才你一直在旁边找机会偷袭,这算是咱们单打独斗的第一招,再递招吧。”
铜蛇郎君观察半晌,才找了一个绝佳机会,趁着姬灵风被杜侃刺伤时出手暗算。那两鞭都抽中了姬灵风,本以为当场便能将他打死,没想到姬灵风虽然伤势严重,却犹能再战,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得害怕起来,一时踟蹰不前,不敢上前进招。
其实姬灵风见铜蛇郎君双鞭击来,瞬息间勉强催鼓内力,生出一股相反方向的力量,身体自行倒飞出去,双鞭虽然打到了姬灵风,却根本未曾击实,若是铜蛇郎君仔细查看,姬灵风身上连鞭痕都没有一点。只是这门功法消耗内力不小,姬灵风内力已空,虽然一时用出,之后的内伤却又加重了许多。当下姬灵风叫了几声,终于支撑不住,又吐出血来,缓缓坐倒,声音也弱了下去。
铜蛇郎君这才长出一口气:“原来你已是强弩之末,还要逞强。”旋即狞笑道:“那好啊,咱们单打独斗就是。”一步步走向姬灵风。
一旁的杜侃把剑横到铜蛇郎君面前,道:“我来杀他。”铜蛇郎君笑道:“怎么,想出名想疯了么?你不怕事后天府找你报仇?”马王月忙道:“咱们今日为武林除去一害,人人都有功劳,是谁动的手都没关系。”杜侃淡淡说道:“我打赢了他,就让我来杀他。”姬灵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只是他已无气力,笑声并不响亮,马王月道:“尊驾为何发笑?”姬灵风道:“若非我中了你的计策,内力枯竭,你们便一起来,我也不惧。”
杜侃说道:“那当初天府约杜月鸿在终南山决斗,暗中却偷袭剑庐,杀其全家,便很光明正大么?若是公平决斗,大天魔王又比杜月鸿如何?”
姬灵风长叹一声,却也丝毫不加回避,答道:“不错,当初我们天府偷袭剑庐,卑鄙无耻,今日我死在你们诡计之下,也算报应。只是天王他神功盖世,便是单打独斗,杜月鸿也绝非他的对手。”说罢将头向墙壁一靠,闭目待死。
喘息中忽地听到身后墙里有人轻声道:“你若还能挡住他们一招两招,便敲三下墙板。”
姬灵风不明所以,但想着尽力一试,便偷偷敲了三下。身边墙壁上一处木板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正是叶梦书和小豆腐,叶梦书手上持着一个火团。
原来叶梦书随身带着火折火石,再从小豆腐的棉袄中撕出许多棉絮,用布条裹成一团,点着火冲了出来。方才姬灵风与马王月一伙人动手,打碎了无数酒坛,酒窖中到处都是洒出的美酒,叶梦书将火团向地上一掷,顷刻间便燃起一场大火,小豆腐一拉姬灵风:“跟我们走。”带着他向地道走去。
事发突然,马王月一众人都没想到,稍一愣神,面前的火势便已大了。众人都喊:“快跑出去,快跑出去!”纷纷退出门去,只有杜侃反而向前一步,跃过火焰,挥剑刺向叶梦书。姬灵风见了,便将脚边一块燃着的木板踢去,杜侃挥手格挡,却忘了自己方才与姬灵风交手,身上早已沾满酒液,被火一撩,霎时浑身都着起火来。
杜侃大喊一声,忙将全身衣物脱下,只是须发体毛上还在燃烧,此时酒窖中已到处是火,不能就地打滚,只得忍着疼痛,裸着身子冲出门去。姬灵风放声大笑,与叶梦书一起进了地道。
那酒窖不一会便火势冲天,终于呼啦一声巨响,塌陷下去。可怜无数世间少有的美酒佳酿,连同那瓶“寂寞白”酿成的“泪水”,都化作一场星火。
跟随小豆腐一路出去,只听马府内外一片呼喝之声,乱成一团。有往来救火的,有传讯招呼的,也有四处搜索三个人的。小豆腐吐吐舌头,迈步便跑,被姬灵风拉住,道:“你小小年纪,又无武功,跑不过武林高手,咱们藏到附近树林,找机会夺几匹马。”
不一会儿,果然从马府里冲出几队人来,起先两队人显然都有武功在身,还有动地头陀等一流高手在内,这群人兔起鹘落,在马府周围搜索起来。之后又冲出两队骑马的家丁,挑着灯笼在夜里照亮,虽然气势汹汹,也都跨刀带剑,却只是些普通男子,不会功夫。
叶梦书道:“城郊地势开阔,树林稀少,呆在这里早晚要被找到,咱们抓紧夺马冲出。”姬灵风点了点头,说道:“等咱们冲到安全地带,再请教两位恩公的姓名。”他稍稍休息一会,体力便有所恢复,窥见一个骑马的家丁来到附近,忽然跃起,一拳将其打落马下。拉着叶梦书和小石头上马,三人共乘一骑,沿着西北边大路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