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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悲莫悲兮生别死


宇文家主见丈夫不必与强敌决战,一场危局顷刻消解,又听到南宫傲的祝福,早已心花怒放,开心不已,笑吟吟说道:“你们两个罢斗,服南宫大哥武功为高,咱们和和气气,就在此住上几日,让我们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几位。”她欢喜之下,对南宫傲的称呼都改作了“南宫大哥”。

南宫傲满腔热情而来,却得不到一场痛快大战,便如被一桶冷水淋头而下,七年执着化作泡影,心中烦闷无比,如何还能留下?向段月痕冷笑道:“女娘们就是女娘们,武功虽然练到很高,却不知胜负之重,我走了,你好自为之。”回身就走,留下段月痕在院中若有所思。

南宫傲心中郁闷,说走就走,连阿笑都没招呼。阿笑见师傅离去,连忙跑步跟上。叶梦书和小豆腐对视一眼,小豆腐犹豫道:“咱们怎么办?”叶梦书见他眼神时不时向宇文家主看去,知道他流连不愿离去,可自己两人跟宇文世家没有半点关系,哪里留得下来?微微摇头,拉住小豆腐出门去了。

前面南宫傲师徒已经走出很远,叶梦书喊道:“南宫先生慢走!”南宫傲极不耐烦,回头嚷道:“这一场打不成,之后便用不到你,别跟来了。”

其实他郁闷之下用出轻功,发力疾走,阿笑已是勉强才能跟着,何况叶梦书小豆腐两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立时被甩出好远,再过片刻,便看不到人影。小豆腐与阿笑虽只认识一天,却极投缘,快跑两步大喊道:“阿笑!阿笑!什么时候咱们再一块玩!”只是山林寂寞,哪里还有回音?小豆腐眼睛一红,便要哭泣。忽然远远传来一阵长啸,与南宫傲之前相仿,却是少年人略带稚气的声音。小豆腐知道那是阿笑回应自己,不禁重新欢笑:“他记得约定就好。”

叶梦书道:“咱们重新寻路,出谷去吧。”他在苏州又经历了一番波折,便有些不愿多待,心中想道:“等到回了苏州城,便该和这乞丐少年分别了。”

两人向东北方向行去,走了一会儿,小豆腐忽然指着远处的山峰影子,道:“那是惠山,咱们昨晚跑出去七八十里路!”言下不胜惊异。叶梦书道:“马王月四方贩马,家里的骏马自然脚力强健,咱们跑了好久,可不是有这么远的路么。”小豆腐“哦”了一声,小声道:“昨晚是我第一次骑马,原来马儿跑得这般快。”叶梦书听见,心中大起怜惜之感,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只道:“以后慢慢就见识地多了,不必着急。”

再向前走了段路,两人都觉乏力,便依着树木歇息。小豆腐看着叶梦书肩膀,说道:“叶哥哥,昨晚多谢你救了我。”叶梦书笑笑不答,心想:“我在长安时救助王忠嗣,场面何等的惨烈雄壮,昨晚救了你的性命,相比便不算如何艰难。”

忽见远处人影闪动,一个熟悉身影走过,向宇文别府方向行去。叶梦书心中好奇,站起来以手搭棚,遥遥观望,见那人身形挺拔,锦衣玉带,平生所识的人物中并无相似者,正在奇怪,那人稍稍变向,露出半边面目,叶梦书“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小豆腐奇道:“叶哥哥,你认识那人?”

那人正是孟东澜,自从楚江一别已有半月,这回再见,一身衣着早就打理停当,全没半分当初的疏狂落拓。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快步走过,以他的高明武功,竟没发现叶梦书两人。叶梦书心中一动,醒悟道:“是了,那夜人人都说孟东澜为情所伤,却不是为了计小姐的娘亲。现在他孤身来此,原来日思夜想的女子是宇文家主,宇文琉璃容貌绝世,家业广大,更难得是落落大方,温柔知理,难怪他倾心日久,至今不能忘怀。”

又想道:“孟东澜是我平生所见人物中极出色的一位,可宇文家高门大户,不会看重他的钱财出身;江湖中人重武轻文,他的‘如月吴钩’再厉害,也比不上‘四剑双刀’的‘魔刀’。何况之前所见所闻,段月痕和宇文琉璃夫妇二人亲密无间,恩爱至极,哪里容得下别人插足?他这份单相思,终究是无望遐想。他号称‘如月吴钩’,偏偏段月痕名字里便有‘断月’二字,兵刃更是一把‘月斩’,当真是他天生的克星。”

想到这里,叶梦书害怕尴尬,便不上前招呼,只在心中默默为孟东澜祈祷一番,希望他这次去宇文别府探望心上人时不会太过伤心,自己则带着小豆腐再向谷口去了。

自谷口走出,外面就是一条小道,稍稍前行,便入了正路。叶梦书欲带着小豆腐回苏州去,小豆腐却笑道:“叶哥哥糊涂了,你忘记咱们昨晚得了姬灵风的徽章,正好去北固山看看。”叶梦书道:“我随遇而安,那也罢了,你……”忽然想起小豆腐是乞丐出身,能有什么财产,也是说走便走的人物,跟着自己倒要舒适一些。自嘲一笑,说道:“也好,反正已向这边走了半程,咱们就去北固山看看。”

两个人都是无牵无挂,就此一路北行,夜里经过田野,小豆腐找来干草铺成席垫,依前一晚样子,倚着叶梦书,幕天席地睡了一宿。这一回小豆腐学了阿笑垫草的法子,草床铺得舒适许多,但叶梦书毕竟是书香门第出身,一生未曾如此邋遢过,勉强入睡,却不能踏实,到了凌晨便已醒来。他不愿打扰小豆腐,睁着眼躺在草上,看着空中月落日升,星辰移换,不觉已是天明。

第二天两人继续行路,不多时便是一个村落。

这村子尚算繁华,地方不小,人烟亦多。叶梦书在路边买了馒头豆浆,跟小豆腐一起吃了顿早饭,顺便向商贩打听,原来此地叫做许家村,离北固山犹有两三百里路程。叶梦书心中盘算,若是当初骑马周游时,这点路程奔驰半日便到,现在小豆腐人小力弱,两个人还须走上四五天。

吃完饭上路,远远看到一户人家前大众群集。小豆腐最好凑热闹,拉着叶梦书要看,叶梦书本也是好奇心重之人,但他多历事端,一望之下,已知是这家有人逝世,待走近几步,眼观耳听,原来逝者已出殡下葬,邻人悼客先哀后敬,此时回到堂上,都在向这家人安慰致哀。

当初叶梦书在范阳老家,亲人因瘟疫先后过世,他也染病在身,带着满怀悲恸一一安葬,急迫间已不能尽礼,只是悲伤而已。此刻再见到这样场面,那更是心有戚戚,不敢多留,拉着小豆腐要走。小豆腐道:“叶哥哥你听,这家去世的人是个镖头。”

叶梦书并不用听,只消抬眼一看,灵堂中已书写着亡者的名字,见是“许三美”三字,字迹甚美,笔法虽然厚重,边角却毛躁飞扬,内中实有股凌厉不平之气,便停下步子,多了几分留意。

再扫视周围,又有“鹤鸣镖局副镖头”字样,这才微微吃惊,想起当初遇到范时中等人时,也有鹤鸣镖局的两人,曾说过“局里的许副镖头这几年身子很不好”云云。连忙去悼客中找,正见那时酒肆中见过的“三绝刀”冯七和“三分木”吉立,站在一队人中,向死者家属致礼。

那队悼客有十三四人,都是黑白衣衫,只是胸口绣着一只红鹤,与其余客人不同。为首的汉子约有五六十岁,面上风霜雕琢,身躯却高大雄壮,十分威武,正与院中的寡妇说话。

许家寡妇年纪也已不轻,一边拭泪,一边向那大汉道:“王大哥,我家当家的去了,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呀。”一言未必,已咿咿呀呀哭了起来。

那王姓大汉皱着眉头,沉声道:“许家弟妹不要慌,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不是山穷水尽的时候。”

寡妇又道:“大哥与先夫在镖局里做了几十年同伴,以后……以后可得多多依靠您了。”

大汉“嗯”了一声,侧身让出一点位置,露出后面的冯七,说道:“冯兄弟接任了副镖头的位置,你家若有困难,便跟他说一声,他若没法,我们几个副镖头再一起参详,总能解决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