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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且谐琴瑟刀莫举


飞红燕鼓起嘴巴,气道:“你赢啦,我打不过你,可要是比赛跑,一起步就能把你甩没了踪影。”她不过二十出头,在西厢四人中年纪最轻,平素大伙都把她当小妹妹看,性子也有些天真,此刻虽然输了,却不以为意,跺跺脚走回人群去了。

南宫傲看了叶梦书一眼,心想:“这人不会武功,见事却很明白。”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随即对阿笑道:“你本事不大,还偏要逞强以快取胜。须知快慢本无定数,你半天一剑,比别人快就是快,瞬息千击,比别人慢还是慢,任何招式离了交手的两人,便说不清是快是慢,今后再与人交手,快慢节奏须得加倍用心。”阿笑依旧是点点头,不说话。

指点完弟子,南宫傲又向院里说道:“现在你们两家的人都输了,还不去叫段月痕么?”项英岚神色坚决,刚欲开口邀战,南宫傲已啐道:“你别说话,我不跟你们缠了。”忽地仰天长啸,声震四野。

他这啸声越来越大,却始终不失清亮高亢,渐渐传远,到了远方山谷岩壁上反弹回来,更加强了音量。待啸声持续一阵,则先后的回响变作四五波强音,往来激荡,冲撞人心。宇文四剑卫与大管家洛擎天等人内力深厚,一时还支撑得住,那边西厢四人里的飞红燕却内力不足,又刚刚大战一场,更加不支,被震地摔倒在地。至于宇文家其余的侍女仆从,虽有高低不齐的武功在身,又如何抵挡得了这等高手?早已东倒西歪,十分狼狈。

另一边南宫傲啸声初起,阿笑便已从小豆腐身上的破棉袄里取出几团棉絮,给叶梦书和小豆腐堵住耳朵,自己也塞住不听。饶是如此,叶梦书也觉啸声如滔滔雷震,慑人心魄,幸好之前在少林寺有过为明行医病的一折,狮子吼功力比这啸声更纯更强,也算有所适应。忙乱中还有余力伸手帮小豆腐堵住耳朵,只觉小豆腐身子不断颤动,显然效用不大。叶梦书心中正急,便感手中一空,小豆腐已被人抱去。

小豆腐年幼力弱,又不谙内功,渐渐觉得啸声如天边雷响,不断在身边炸裂。偏偏这声音无处不在,虽然塞耳不听,还是从脚下的地面上,叶梦书的手上,甚至自己身穿的破棉袄上不断涌来。头晕脑胀之中,就觉身子一轻,仿佛落入冰窟般,周身生出清凉之感,心神宁静,再不受啸声干扰,也不知那啸声何时已经停息。

小豆腐抬起头来,才发现自己已落入一个白衣女子的怀抱之中。他身形矮小,只看到一个侧脸,便觉这女子的侧脸美丽之极,待啸声停息,女子的怀抱稍稍放松,又看到那女子大半样貌,依旧是美丽之极。他自幼乞讨,没学过什么诗书,想不到词汇形容,翻来覆去心中只是“美丽之极”四字,一时看得呆了。

叶梦书也见了这美丽女子,他在穆御史府上养伤时常与万安公主见面,那小公主是人间绝色,当初既已见惯,再看新来的女子便不似小豆腐失神。看到小豆腐的模样,不禁好笑:“这小乞丐说来也算是个少年人了,君子慕少艾,难免如此。”

女子秀眉微蹙,在小豆腐心中依旧是美丽之极,乃至听不到女子说话。那女子正对南宫傲道:“南宫先生啸声太烈,别震坏了孩子。”

这时旁边众人都上前施礼,宇文家人叫她“主人”,西厢四人则叫她“主母”,显然便是宇文世家如今的当家。她方才瞬息之间把小豆腐从叶梦书怀中抢出,叶梦书没有半点知觉,露了一手高明武功,叶梦书见识过拓拔、慕容两家的功夫,也早就听说宇文家是女子做主,所以并没多少惊讶。再看了女子几眼,心想:“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这位宇文家主不仅模样美丽,气质也极端庄温柔,比万安公主多了几分风致。”

南宫傲对宇文家主的美貌视若无睹,见她责难自己纵情放啸,震伤了小豆腐,呵呵一笑,道:“不如此你们两个也不能出来。你们成亲多久了,还没自己的小孩儿吗?”

话音刚落,宇文家主身边就闪出一个小脑袋来,那是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很是怕羞,被院里众人目光一瞧,霎时又缩回到宇文家主背后。南宫傲吃了一惊,奇道:“原来都这么大了?不对啊,七年前我和段月痕东海决斗,你们那时认识还不到一年,就算马上结婚生子,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儿子。”

宇文家主微笑道:“这是我的弟弟。翡翠,你跟客人说说自己。”男童依旧胆小,腻在姐姐身后不动。

南宫傲摆手道:“罢了,不就是宇文翡翠嘛!我找段月痕比武,不是来访友的,跟你多缠,哪还有半分锐气?”

宇文家主笑道:“南宫先生错了,翡翠是他的小名,这孩子另有大名,是一个鸳字。便如我乳名是琉璃,大名却是宇文凤。”叶梦书想起那日在楚江上遇到的慕容莲华也是一样,大名叫做慕容吾,多半三大世家旧习如此,只是不知拓跋连城有没有别名。

南宫傲不住摇头,连声道:“好了好了,段月痕呢?”

宇文家主道:“我们夫妻一早去后院林中散步,听到啸声后才向回返,相公他回屋收拾收拾,南宫先生先进屋坐。”说罢放开小豆腐,也不与南宫傲客气,自顾自推开中门,进大堂去了。

南宫傲哼了一声,起身进屋,叶梦书暗暗称奇:“这位宇文家主雍容大气,连南宫傲这般桀骜的人物都顺着她,虽然嘴上说不愿多缠,可几句话后身上的戾气就大不如初了。”跟在南宫傲后面也进了屋,众人分宾主落座,居然一切都合乎规矩,便如寻常大户待客一般。

宇文家主敛起一袭白裙入座,见小豆腐还愣愣站在门口,两眼直直盯着自己,微微一笑,拍了拍身边拉着裙角的弟弟,道:“难得有小孩子来这儿,翡翠,你去找小伙伴玩吧。”宇文翡翠神色腼腆,偷偷瞧了瞧南宫傲,见他凌厉的目光从乱发中射来,吓了一跳,便放开姐姐裙角,跑出门去。南宫傲道:“阿笑,这里用不着你,你也去吧。”将阿笑也打发出去。

宇文家主莞尔一笑,对南宫傲道:“东海一别,南宫先生音容如昔,只是武功该大进了吧?”

南宫傲也笑道:“这个自然,若是没有长进,也不会来这儿了。”

宇文家主又道:“方才听先生的啸声,内力愈发高深,我家相公就不及你。”

南宫傲道:“你抬我赞我,说他不配跟我动手,那都没有用。段月痕本就不以内力见长,七年前他内功大不如我,现在只怕差得更多,我若连内力的优势都没有了,便万万不是他的敌手,如何敢来这里挑战?”见宇文家主蹙眉不言,知道她临时回返,对自己前来挑战也极头疼,正在默默思索劝解的说辞,便抢先道:“你弟弟可不大成器啊。”

南宫傲进屋后说话有礼了许多,周围宇文家的人刚松了口气,就听他贬低少爷,又复怒目相视,更有几人出言斥责。南宫傲哈哈一笑:“我可没说错,你们父亲在日,行事之邪正虽可商榷,但为人虎奋鹰扬,不失为世间奇男子,看这小孩畏畏缩缩的样子,哪有半点乃父之风?”

宇文家主道:“先父去世的早,翡翠便爱粘着我些。他年纪还小,日后家主的位子是要传给他的,现在跟在我身边多学些东西,总有独当一面的时候。”

南宫傲又道:“七年前我和段月痕交手时,你们正是初识热恋,虽然两边阻力极大,却能一笑置之,只求厮守,算得上是对神仙眷侣。如今你们俩夫妻恩爱,他散了教会,你家里的长老们也都默认,但看这一屋子人手,反而要操心这些有的没的,好教人郁闷。”

宇文家主微笑道:“我为人主妇,柴米油盐自然要件件关心,年轻时有年轻时的活法,年长了也有年长后的担当。何况七年前我们都没想过能有今日的安稳,现在的生活已很感激。等到把家里的事情交给翡翠打理,便能真正的幽居无事了。”

她句句真诚,淡淡说出,自有种春风般的温暖,令人信服。叶梦书心想:“这位宇文家主肤白胜雪,素衣白裙,为人却一点都不冷淡,反倒十分温和。”南宫傲挠头道:“我本随口一说,你就谈到自己生活的幸福,倒让我好为难哩。当年你就让人束手束脚的,女娘们就是难缠……”就听廊中有人朗声道:“南宫兄这等高手,都对内子甘拜下风了?”大堂中走入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