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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萧索夜行船


只是此刻孟东澜已有了经验,更加上那少年嘻嘻哈哈,持桨帮忙,两个高手同时拍击水面,激起了极为宽阔的水幕。那少年心思灵巧无比,有意跟随孟东澜的节拍,每次都晚上几息出手,虽然内力略逊,激起的水幕稍弱,却既补足了孟东澜的防御,又刚好给他创造了时机回气。孟东澜一边防御,一边心中赞叹:“这少年不知是哪家的子弟,好生厉害,莫说是我,便是那人在这般年纪时,只怕也不过如此。”心中想到一个人,又念及自己不如那人,虽在万分危急之中,却也禁不住神色黯然。

他心有所思,手上便慢了一慢,稍不留意,被一支利箭刺伤了臂膀,幸好麒麟帮的大船上弓箭剩余亦不甚多,几轮齐射之后也是难以为继,箭矢远不如一开始密集。孟东澜中箭后被疼痛一激,再鼓余勇,又挡了两波射击,之后飞来的箭矢愈发寥落,便连计晴铭也能阻拦抵挡,这才弃了船桨,改用吴钩,只为自己和叶梦书护持。

勾虎见大船上弓箭不足,眼看就要用尽,而对方有孟东澜和锦衣少年两个高手,派人下去格斗也毫无机会取胜,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气氛十分尴尬。

不一会儿大船上再没箭矢射来,计晴铭长出了一口气,坐倒在船上,孟东澜和叶梦书也轻轻吁气,庆幸不已。只有那少年还是一脸笑容,全不在意,看到计晴铭正拍着小胸脯欢呼道:“脱险了,脱险了。”忽道:“小妹妹,你这就满意了?”计晴铭眨眨眼睛:“咱们得脱大难,那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忽然低下头,脸红道:“再说谁是你的小妹妹?”

少年一声长笑:“打赌争胜,多少要取些彩头,别人要害我,总得想办法奉还回去,你看我的。”忽然抬手将手中船桨抛飞出去,木桨在水面上打了几个水漂,少年随之跳到水面,踏在船桨上借力一跃,人已腾在半空,向大船冲去。

麒麟帮的大船有两三丈高,十分雄伟,少年一跃之下便到了一半高,勾虎在船上吓了一跳,忙从身边一个部署手里抢过一把利剑,窥准少年来势,全力掷去。他也不求以这剑杀伤少年,只需将他逼落回去便好,谁知那少年看到利剑飞来,咧嘴笑道:“妙极,省得我从湿滑船身攀上去。”身子忽然一折,竟在半空中新生劲道,生生向上多纵起数寸,一只脚踏到剑身,借此一踏之力,再次跃起,倏忽间已跳到了大船之上。

勾虎见少年落下,连忙挥拳去打,少年侧头避开,闪电似的窜前数丈,到了远处一个麒麟帮众面前,伸手夺下那人手中钢刀,又一眨眼的功夫,便闪回了勾虎面前,将刀架在他脖颈上。这一套动作其疾如风,除了勾虎来得及打空两拳外,船上的其余人等连反应都没有,便被少年将头领制服。

勾虎被钢刀架在颈上,又见了少年如雾如电的身法,头上早已布满冷汗,更不敢稍动,颤声道:“少侠好身手,小人也是碍于上头命令,您就饶了我性命吧……唔!”话没说完,少年钢刀一飘,一抹血色飞扬,已将勾虎的舌头割去一块,出手凌厉决绝,看到这幕的麒麟帮众、孟东澜、计晴铭、叶梦书等人都是一惊。

少年嘻嘻笑道:“你这么大个子,胆子却这般小。那好吧,我饶你不死,可方才你对那位小姐言语无礼,总要惩戒一番。”这一来孟东澜又对他高看几分:“果然这恶徒方才对计丫头出言不逊,这少年能想到这里,十分难得。”计晴铭更是美目闪烁,盯着少年,面露微笑。

少年又对勾虎道:“我这般处置,你可有不满?”勾虎被他伤了舌头,不能说话,但知道少年做事干脆,出手果断,连忙点头,少年哈哈一笑,弃掉钢刀,转而伸出手指,在勾虎身上点了数下,说道:“用刀砍人,远不如用手指熟练……我封了你几处穴位,总教你疼上两天,痒上两天,麻上两天,虽然难耐,却比杀了你仁慈得多,你若再生不良,想要别起事端,我还有得是办法制你。”说完放开勾虎,几步退到船边,忽然向后仰倒,直直摔下船去。

众人惊叫出声,眼看少年将要砸到水面,蓦地整个人如雨燕般借风荡漾,贴着水面一路滑翔,半途用手抓住方才抛出的船桨一荡,再起一股新力,轻飘飘落回小舟上,动作潇洒至极。少年在舟中站稳,把船桨放回船上,转头对少女笑道:“现在才是大功告成,小妹妹,你满不满意?”

计晴铭脸上灿如桃花,笑道:“那人言语不干不净,谢谢你为我出气啦。”

少年又对孟东澜道:“这位大哥,他们虽然不敢追来,但被这样一群乌合之众看着,实在让人心烦,咱们把船划走吧。”

孟东澜将木桨一摆,小舟便如离弦之箭,飞速向前滑去,很快便从大船边上经过,再过一会更行出数里,不见了麒麟帮的影子。这一次轻舟再动,没有敌人威胁,计晴铭也不再帮忙划船,放松下来,坐在小船边上,挽起裤管,赤足踩到江水中荡着,十分惬意。少年和叶梦书各坐在小船一边,也是意兴疏淡,没有半分急切紧迫。

少年抬头看看天空,悠然道:“虽然被那群恶徒吵醒,并没睡饱,但今夜的月色这般明亮美丽,也不枉醒来看看。”忽然瞧见一只灰鸽在天空中飞过,便伸手入怀,掏出一只锦囊。少年看了看锦囊,摇摇头,又伸手在怀中摸索,最后摸出一锭银子,向空中甩去,正打中高空中的灰鸽。鸽子盘旋坠落,少年道:“这就是麒麟帮几个主事间传递消息的信鸽,那勾虎果然又起了坏心,刚才真该用出重手,好歹要他在床上躺两个月才对。”

孟东澜正在划船,见少年用银子射落信鸽,赞道:“慕容家飞星落月的手法果然高明,可惜信鸽只有一只,见识不到满天花雨的盛景。”少年吐吐舌头:“这位大哥知道我是慕容家的人啦!”

计晴铭在旁边“呸”地一声,笑道:“你好不怕羞,要叫二叔他孟前辈才是。”

孟东澜道:“你在南阳登船的时候,我便奇怪江湖上哪家有这等俊秀超群的少年,已对三大世家有三分疑心。方才你拍水激浪的内功还看不出什么,可后来跳上大船的轻功,以及夺刀点穴的手法,除去‘慕容疾风烟’外再没别的可能,便又多了三分信心。等到见了你发放暗器的运力手法,就有了九成把握。现在你自己承认了……”

“便连最后的一分怀疑也不在了是么?”少年嘻嘻一笑:“小弟慕容莲华,这厢有礼了。”孟东澜点头道:“果然是慕容家的少主人,怜花公子的名气这几年倒也时常听说。”

计晴铭道:“你怎么叫做莲华,这像是女孩家的名字。”心中又加了一句:“你长得这般好看,也像个女孩家秀气。”

慕容莲华微笑道:“我大名叫慕容吾,小字是莲华,你要不爱叫我莲华,便叫声吾哥哥也好。”

计晴铭呸了一声:“什么吾哥哥我哥哥的,乱占别人便宜,你才比我大多少,我还是叫你莲华吧。”不过心中对他甚为亲近,又道:“我叫计晴铭,那是因为我娘怀我的时候梅雨连绵,生我那天反而天晴日丽,才取了这个名字,你的名字有没有说法?”

慕容莲华道:“怎么没有?我家按辈分排字,到我这儿正好是个吾字,我是独子,便不必另取别名,只是我爹觉得这字不好,小名中给我取了一个莲字,我娘又在后面加了一个华字。”计晴铭道:“原来如此,那倒有趣。”

孟东澜心想:“慕容家香火一向不盛,历代多是单传,只是这个慕容莲华允文允武,实在是顶尖出色的少年人物,江湖上的好事者取其谐音,又叫他怜花公子,年纪虽然幼小,名声却甚为风流。”他一生为情所困,对计晴铭既然怜爱宠溺,便极不愿她也受情伤:“这位慕容公子太过出色,为人又极伶俐,看计丫头对他颇有好感,可别倾心于一个风流浪子,误了终身。”

这时小船上几人互相都通了姓名,慕容莲华跟叶梦书打过招呼,见他脸上还有浮肿,大腿上也有血迹,便取出随身的伤药递给他道:“这是我慕容家的飞鸿散,治疗皮肉伤痕极有神效,叶兄不妨试试。”又取出一份递给孟东澜。孟东澜方才臂上中了一箭,虽然早已止血,也涂上了这药粉,果然一片清凉,伤势大去,暗暗佩服:“慕容世家家业广大,随手拿出的伤药就有如此神效,听闻还有几样秘药更加奇异,却不得而知了。”

叶梦书敷上伤药,脸上肿胀立刻便消褪了许多,大腿上的伤口也不再渗血,痛感大减,心中对慕容公子多了几分好感,拱手道谢,心想:“这位便是慕容公子么,我知道他和李泌是好朋友,只是李兄曾说慕容世家地处洛阳,怎么少主人跑到长江上来了?”有心搭话结交,但慕容莲华送出伤药后便回到船边坐下,不再看向叶梦书,旁边的计晴铭则看着慕容莲华,时不时问上几句话,深夜里中天月移,小舟轻逝,慢慢向江南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