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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君何人 我又何人 且问金刚 3


小豆腐没想到他要这般教导自己,一句话来不及说,人便已定在床上,再也挣扎不动。她性子活泛,平日里打坐修炼,都是自然而然静息入睡,这时忽然被他人定住,心思电转,身子却丝毫不能挪动,立时便难过起来。可无论她如何难受,躯干四肢仍旧保持原状,只留她自己默默忍耐,没奈何,想起老和尚的话语,用心体会内力流动,虽然一时体会不到,却也比一开始好受了些。

静默中就听屋子里任凌云和洛林大师围桌坐下,任凌云道:“她内力尚浅,若不这般逼迫,还需不少时日才能感受到真气内蕴,大师你这法子不错,我却没有想到。”洛林笑道:“小施主一派天真,这样子拘束,只怕十分难过。你待弟子极好,就是想到了也不会忍心这样教她。”任凌云也笑了,说道:“大师真是我的知音,这些年闯荡江湖,没结下几个真朋友,但有大和尚一个,便抵过别人无数狐朋狗友。”

洛林道:“哪里,哪里……”话锋稍转,又问:“去年初听说江南一带出了个姓萧的中年侠客,传来的诸般消息都与令师兄仿佛,你去江南走这一遭,可曾寻到了他?”

任凌云长长一叹,道:“去年也是在洛阳,听闻江南出了个萧大侠,形貌年龄都与我师兄类似,仁义行侠,渐渐有了些名望,我自然大喜过望,连夜赶去寻找。谁知走了一年,踏遍江南州郡,却丝毫没有进展,传闻里这个萧大侠孤身独行,行踪时隐时现,真是难寻。”

洛林又道:“你虽然只收了这位小施主做入门弟子,当年却还有位记名的徒弟,传了他一手轻功,现在江湖上声名广大,号称‘夜飞鸾’者,最善打探消息,可曾去找过他?”

任凌云道:“怎么没有?这个阿郑,我连他的名字都不记得,当初偶有因缘,传了他一门轻功,这些年他靠着天分努力,居然练到极高境界,比我也差不多了。本来我施恩不图报答,当年分别,便想这一生再也不必见他,但为了寻找师门,这回也顾不得面子,将他喊到江南,与我分做两路,各处寻找了好久。”

洛林大师微微动容:“怎么,连夜飞鸾也没有这位萧大侠的消息么?”

任凌云大摇其头:“没有,没有,江南这个萧大侠做事好生隐秘,阿郑所知的消息,也都是从别人传说中听来,他自己并没亲眼见过。我们两人找了近一年,却连这人武功多高,去向哪里都不知道。后来我发了狠心,故意向岭南道上‘绝刀三断’燕飒风寻衅,他虽无徒众,在南方的拥趸却多,一时事态喧喧,引得江南不少武林人物慕名去助拳观战,便是这样,也没见那萧大侠现身。”

洛林诵声佛号,叹道:“数月前听闻庐山顶有神秘人向燕绝刀挑战,惹得江南武林人心惶惶,原来便是任居士。燕绝刀性子乖僻,但一向扶危济困,可是正道名侠,你搅扰于他,也是不该。”

任凌云嘿然笑道:“我一心寻找师门,哪里还管许多,何况他燕飒风能傻能疯,我任凌云也不是易与之辈,当时既然找不见师兄,便没和他动手,不然他‘绝刀三断’号称‘断水’‘断岳’‘断风’,且看看他能不能‘断云’罢!”

洛林微微一笑:“当初贫僧尚未出家,这位燕绝刀青年时曾到我府上拜访,我与他也略微切磋过一招半式,还算占了上风。他的资质虽高,却并非突飞猛进的奇才,这些年来武功有多少进境并不难以推测,与我的差距该已不小,比任居士自然更加不如了。”任凌云鼓掌道:“大和尚见多识广,眼光极准,你说姓燕的不行,他便绝非我的敌手,有你这句话,我便再不必为当日没和他交手遗憾了。”

洛林道:“其实燕飒风这三断,曰水,曰岳,曰风,对外说是习练武功时有所感慨而取,实际却直指三大世家。他许多年来对这三家始终不服,有意无意对三家的人寻衅生事,所幸十余年前一场****,三大世家元气大伤,之后各自韬晦,对燕绝刀的小打小闹全都不予理会,否则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引得三大世家里的真正高手出动,便要大败亏输,甚至性命难保。任居士早前欲与他比试,不如稍胜一筹,令他知晓天外有天,不再张狂胡闹,虽然一时伤心,总好过日后真个出事。”

任凌云森然道:“他又不是我的弟子,我何必强要教他做人?我和他打了几次交道,这家伙果然十分惹人厌烦,我倒希望他以后真个惹怒了别家高手,把他好好教训一番。”说到这里,转头对小豆腐道:“小猴子你听到未?江湖上奇才异人极多,三大世家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以后你闯荡江湖,等闲不可与他们为敌。”小豆腐此时动弹不得,虽然听得真切,却丝毫回应不了,任凌云自然知晓她的情况,也并不停顿,又道:“说起来这三大世家,到底是做好事多些,做坏事少些,算是武林正道的砥柱,只要行的端坐的正,也不必害怕他们。”

洛林大师诵声佛号:“阿弥陀佛,燕绝刀再如何乖张,毕竟不是恶人,何况我佛慈悲,他纵然是十恶不赦之辈,能点化时也该点化。”任凌云却十分不屑,挑着眉毛发笑道:“我又不是和尚,不信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当年我家乡的无数水灾难民,背井离乡,流离各地,病死残弱者不绝于路,哪个神佛管过大伙来?现在我做事,最多守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信条,这姓燕的猖狂了一辈子,如今也是五十几岁的人了,亏得他许多年来行侠仗义,有所善报,至今没被别人杀了,照这么看,多半终他一世也不会再有什么波澜。”洛林大师不再说话,只是连着念诵佛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过了半晌,任凌云的不平之气稍稍削减,语气缓和起来,反添了一丝哀伤,说道:“素素她怎么样了?”

洛林道:“洞音师太深参枯禅死关,连任居士都不愿意见,何况是贫僧呢。”

小豆腐正要再听,任凌云却道:“我……我去要点酒来。”随后“吱呀”一声,有人快步出门去了,屋里又再陷入了一片沉默。

沉默之中,小豆腐又无聊起来,渐渐心烦气躁,呼吸也乱了,洛林大师见状,伸手握住她的小手,度入一股浑厚平和的真气,助她将气息逐步平复。小豆腐得了帮助,终于认真起来,跟着手腕传来的这股气息,将自己四肢百骸的筋脉一一理顺,虽然达不到易筋通脉的奇效,却已大有收获。

她经络既畅,心神也自然宁静专注,不再在乎时间流逝,只是抱元守一,认真修炼起内功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任凌云怅然道:“她记恨我把她卖给别人,当年便不肯见我,到了现在,自然更不会见我了。好在我知她还在坐关,便算是一个好消息。”原来不知何时已回到屋中,伴着觥筹之声,该是正在饮酒。小豆腐心中一惊,行功稍稍涣散,猜到任凌云是说自己的妹妹,就以分出的这份精力用心倾听起来。

洛林道:“当时情况紧急,若非任居士狠心卖妹,而后来又遇到萧门师长,你们兄妹早已双双逝去,更不必谈今日之各有际遇。洞音师太聪敏非常,又兼修为日高,该已不再记恨任居士才是。”

任凌云冷笑道:“素素从小就爱把事情藏在心里,凡事都不容易忘怀。她闭关在尼姑庙里坐枯禅,却时常遣人四方办事,定是在打探当初那意中人的消息。这些年她连一个负心汉都忘不了,自然也不会忘记对我的仇恨。”他与洛林交好,可谓无话不谈,此刻滔滔不绝,也不怕老和尚见怪,只道:“大师说她聪明,她果然十分聪明。其实以她的才智,岂能想不通我这做哥哥的当年是为救她性命?只因她一生孤苦,情障心魔太多,只怕时常觉得生不如死,为此恨我不该卖她,惹出以后无数事端来。唉,她就是太好强好胜,不肯告诉我是哪个混账辜负了她,否则我踏遍天下,早就料理了那人。”

洛林大师听到任凌云发狠,连忙诵佛不已,任凌云被他念得头疼,连连挥手道:“大和尚出家,真个是出家修行,我那妹妹落发,却只是负气而为。她闭门念了二十年佛,只怕没半句念到心上,如今年纪早已不小,还是这般小气,女娘们行事真够难缠。”洛林是出家人不能饮酒,任凌云买回的酒水都是他自己独酌,此刻微有醉意,忽然起身拍打小豆腐后背道:“小猴子千好万好,可惜还是个女儿身,心眼是大不起来了。为师我只盼你以后情路通畅,不要矫揉造作,拘泥于这些有的没的。”小豆腐少年天真,不知红尘中情关难过,听到师傅话语虽豪,声音却微微发颤,甚至还有些哽咽,显然十分动情,句句发自真心,不禁默默发誓,以后绝不效仿师傅的妹妹行事,定要豪迈坦荡,不拘俗情,又想:“什么情路通畅,我一心要做英雄好汉,大不了以后不结婚就是。”

任凌云随口说完这几句话,转过身复坐回桌边,对洛林道:“说起来还有件紧要的事,正要向大和尚请教。”

洛林道:“任居士与贫僧是老朋友了,还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请讲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