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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君何人 我又何人 且问金刚 5


任雪衣顺着师傅所指,抬头远眺,原来三人来到了一湾湖泊边上。这山区小湖面积说广不广,说狭也不算狭,湖面上栖息着无数水鸟,或垂首梳毛,或展翼低飞,何止百只千只,掩盖了大半湖水。

任雪衣正看得呆了,忽然间簌簌声响,鸟群中一只白羽大雁振翅而起,直冲天宇,它身后鸟群里同种的鸟雀便纷纷追随效仿,各自排云高飞,一时雁鸣声遍传湖山之间,远震四野。

当此壮美之际,任凌云高声长啸,洛林合掌诵经,一个声高云天,与鸟雀鸣叫呼应,一个低沉有力,虽不震耳却也不合俗流。那队白雁似乎也被两人的情怀震动,在空中盘旋数轮,终于头领大雁再次振翅,向南方远去,群鸟追随领队,便也南下去了。湖边水鸟霎时少了小半,显出些许空阔来,半空中有几根羽毛飘落,似为山水的寂寞留念。

任凌云止住啸声,朗声道:“秋来候鸟去,春归候鸟还。山水无人问,只付雪衣观。”转头见任雪衣呆呆看着天空湖面,显是被这自然妙景震撼得不能自已,任凌云便伸手接住一根飘落的白羽,将羽毛插在任雪衣的头发间,笑道:“洛阳城花花世界,人民忙于生计奔波,反不常来城外消遣,这一处湖山美景,每年看到的人并不算多。怎样,这飞走的白雁也叫做‘雪衣’,为你取这名字,可没辜负了你吧。”

任雪衣这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下意识伸手挠头,正摸到师傅插上的白羽,触手柔顺,只觉这山水美景令人沉醉,忘记了还嘴,唯有喃喃道:“没有辜负,这名字好的很。”

一行三人便沿着湖水游览起来,穿过疏林碧水,山石草树,待回到洛阳城时,天已入夜。

任雪衣小孩子家,犹不能尽兴,和洛林禅师依依惜别,对次日学习期待无比。任凌云看在眼里,心中且喜且佩,暗思:“大和尚果然很有本事,把小猴子哄得服服帖帖,看情形今后无论要教她什么东西,她也会乖乖听话学习。何况单只这两日过后,雪衣的内功轻功便都有不小进步。”

这之后每日清晨,洛林禅师便从白马寺来到带月居客栈拜访任氏师徒。任雪衣对大和尚自然十二分的欢迎期待,而洛林也总有新奇特别的法子教她,晃晃三个月下来,任雪衣无论文武,全都大有进境,已远非当时初入洛阳城的小豆腐可比了。

这三个月来,她的正牌师傅任凌云倒是乐得清闲,教导任雪衣的事全由洛林和尚负责,他每日却只喝酒聊天,偶尔出去寻访下师门消息,好不逍遥。有次任雪衣埋怨师傅道:“最近都是大和尚师傅在教我,师傅你别老要别人出力呀。”任凌云笑而不语,倒是一旁的洛林禅师道:“任居士能委任贫僧教导小施主,抛开门户之见,中途丝毫没有干扰克制,这是很了不起的见识。令师眼光独到,武功超卓,待小施主武功精进,自然有所教诲。”

这三个月中,初秋已化作深秋,深秋又步入冬日,冬雪一落,眼看就是年关。新年前后,洛阳城里往白马寺进香的香客便多了许多,洛林禅师文武双优,一向是佛门砥柱,这时也被束缚在寺中处理各种事物,渐渐难有时间教导任雪衣。正好任雪衣的内功终有小成,任凌云就板起面孔,认认真真教导了弟子七八日功夫。

这一次传授,任凌云将一套新的内功功法说给任雪衣听,任雪衣有不明白处,他便在一边反复讲解,务求弟子通透明了,之后又督导弟子行功,直到任雪衣对新的功法熟悉掌握为止。这套内功十分高明晦涩,任雪衣晓得厉害,便也静心修炼,更终于得了空闲,将三个月来所学到的诸般本事一一整理总结,几日间居然又有不小进步,连任凌云都禁不住啧啧称奇。

数日后任雪衣终于得了空闲,她天性不爱拘束,这几日一心学习倒不觉寂寞,此时无所事事,就又起了顽皮之心,央求着师傅要去逛街。任凌云笑道:“前阵子刚下过雪,外面好冷,我才不陪你出门受冻呢,你小猴子要想玩耍,不如去白马寺看望大和尚。”这提议正对任雪衣胃口,欢呼道:“师傅你真聪明,这个法子好,一向都是他来这里找我,现在也该我去见他了,我这就去白马寺找老和尚师傅。”

她此时轻功已极有规模,随意施展出来,轻飘飘离了客栈,一路向白马寺奔走而去,路上行人有注意力不集中的,只能看见人影闪动,转瞬就没了踪迹,擦擦眼睛,还以为出了幻觉。

白马寺与带月居算不上远,不一会就见到亮黄院墙远远耀目,任雪衣嘻嘻一笑,放纵童心,不与知客的几名僧侣纠缠,足下发力,直穿过门口去了。白马寺并不重视武术,多数僧侣都是不谙武功的普通人,此时忙于应对香客,对任雪衣飞速冲过浑然不觉,只有一个知客僧天生目力较强,依稀见到有人飘过,揉揉眼睛,却又什么都看不到了,忙问身边同伴,见其余几个僧人一脸迷茫,还以为自己遇到了魔障,心中发慌,连忙低头不住念诵伏魔经文。

任雪衣不知道白马寺具体布局,虽然入了寺庙,反而停住了脚,四面探查起来。找了一会,只觉这寺庙里唯有正中一座大殿卓然不群,其余房屋处处相同,又找了半晌,还是毫无头绪,白白急出几滴热汗来。她激发了自幼在街上乞讨厮混的蛮性,只记得那日洛林的僧房在正北方,便不管三七二十一,闷头向北方冲去。正所谓错有错着,她轻功高明,走入死路便翻墙而过,反而没有多少阻碍,真被她闯到了僧房区域。

这时已近中午,阳光明亮,任雪衣到僧房前迈出两步,忽然心悸,停住了步伐,原来面前广场上一片石桌石椅,石柱石灯,正是当初的九宫伏魔阵法。

这阵法威力无穷,当初害的任雪衣十分狼狈,洛林禅师来教任雪衣学问,任雪衣第一项就是缠着要学它。洛林禅师雅量高致,毫无敝扫自珍之心,见小弟子要学,便坦荡荡地讲给她听。只是这阵法包容佛道两家妙法,论变化是依九宫八卦之无穷演算,论威力则有佛家法相之幻景天花,高妙难及,是洛林毕生玄学所聚,短短时日,任雪衣如何领会得了?只是她少年任性,坚持要学,洛林便仔细教导,数日之后,虽然远远不能通解变化,但若只是仓促穿越,已勉强能够做到。

当下任雪衣在阵前仔细观望,心想:“老师傅说这阵法布成时还考虑过光线问题,中午阳光鼎盛,与那天晚上晴月微云大不相同。那天晚上我该从震宫转中宫,再由巽宫出阵,现在则该由离宫入中宫,最后从乾宫走出。”她对这阵法一知半解,但天性就是说做便做,既有计议,更没片刻迟疑,果然从南而中,从中而西北,缓步走出,竟无丝毫疑难,便似这片石头只是随意摆放在此,根本没什么阵法一般。

任雪衣走出阵法,心中一片欢喜,对洛林的敬仰之情又深了一重:“老师傅真厉害,这堆破石头那天把我困得好惨,现在听从他的教导,竟然随便就走出来了。”她记得那晚任凌云要自己到中间方丈僧房左手边的屋子里偷盗白玉佛珠,想来就是洛林的居所,便走到门口,敲几声门,不见里面回应,她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洛林禅师慈悲和善,任雪衣和他熟了,没什么拘束,见屋里没人,就走进僧房之中,环视一周,皱眉道:“老师傅看起来像个富家财主,这僧房却好简陋呀。”原来这屋里别无长物,只有一张细小木床,一套破旧桌椅,连衣柜都没有一个,便是对佛门中人来讲,也简陋得过分了些,何况洛林禅师长身玉立,身材颀健,与狭窄的木床格格不入,真让人无法想象平日里大和尚是如何睡觉的。

这屋里一览无余,任雪衣虽然惊讶,却没多少能看的事物,只有身边桌子略有可观,左右还有两个抽屉。她走过去轻轻拉开,右边抽屉空空荡荡,左边抽屉里却有些细碎杂物,其中一串白玉佛珠闪闪生光,有被阴影遮盖处,竟能发出别样的光彩来,慑人心魄。任雪衣吐吐舌头:“这珠子倒有趣。”女子天性喜好明亮物件,这白玉佛珠又自有一股魅力,任雪衣不自知间已将其拿在手里。

她盯着佛珠看了一会,忽然心中升起奇怪感觉,回过神来,奇道:“师傅说不能乱动别人东西,怎么我将它拿起来了?”依稀察觉到佛珠上有股细微真气浮动,隐隐还有传入体内的趋势,但自己内力稍稍运转,佛珠上的气息就消散逃逸,不敢直面交锋。

正奇怪间,任雪衣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无比的恐惧感来,那是她有生以来从未体会过的惊悸,她吓了一大跳,小手一抖,已将佛珠扔下,身子则最大限度的运用轻功,接连翻跳,直退出二三丈远,倚到墙壁方停。

一套躲避动作后,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刚刚止息,另一波恐惧感便再次袭来。这感觉来势汹汹,几乎将任雪衣冻结在原地,她背后就是墙壁,已退无可退,却连究竟是什么情况都没弄懂,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自己已败得彻彻底底,随便就会被那东西取了性命。

就听有人大喝道:“你这蟊贼好大的胆子,偷东西偷到祖爷爷这里。”声调虽高,声音却有些嘶哑,并不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