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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菩提无迹来与往 1


明行思索片刻,摇头道:“老僧孤陋寡闻,不曾识得这位高人。”

任凌云虽然声名不显,但这些日子任雪衣所见的洛林禅师和方才的怪僧,都知他是世间少有的高手,言谈中都很推重,任雪衣便以为武林中的绝顶高手都该听说过师傅的姓名,听明行说不认识任凌云,反而有些意外,挠头道:“我都忘了师傅一向不爱出风头,别人本就不知道他。”

明行道:“山水间隐逸之士颇多,真正的高人原未必名传天下。像我昔日目光短浅,以为英杰寥寥,看低世间无数人物,便很不对。”言语中对昔日作为犹自耿耿于怀,只是任雪衣不知道这些掌故,不晓得他的惆怅,反而见他气魄不凡,心中多了几分尊重,眨眨眼睛,又问:“老师傅,你的法号是什么?刚才那怪和尚又叫什么?”

明行合掌道:“老僧明行,是心灯的师傅。那位禅师我虽无缘会面,但猜想便是白马寺的二狗大师。”

任雪衣哑然失笑,连心灯都大感惊异,任雪衣笑道:“怎么还有和尚法号是二狗的?我看他衣着破烂,莫非以前也是乞丐,这才取个乞丐的名字,原来我在街上乞讨,就认识好几个叫做二狗的。”

明行摇摇头,见任雪衣和心灯都很好奇,便向两人解说道:“这位二狗大师乃是一位奇人,方他青壮之时,凶强霸道,祸害一方,而后一朝彻悟,便痛改前非,出家赎罪。起初他不取佛号,只是浑浑噩噩,在各地云游挂单,因是自行剃度,没有渡碟,有些佛寺不肯收留,他也不以为意,遇到肯施方便的寺庙,则率性居住,不问其他。心灯你可记得我们两月前曾在富水元济寺挂单,那里便曾收留过这位二狗禅师。彼时他出家日浅,尚不能严守戒律,见当地盛产美酒,终于忍耐不住,偷饮破戒,被寺里赶了出去。”

听到这里,明行稍稍停顿,任雪衣道:“偷酒喝也不算什么大错,那怪和尚武功这么高,总有办法赔偿别人,之后再克制就是。”心灯则诵了声佛:“阿弥陀佛,出家人破戒自然不该,但这位师傅能起向善之心,立地成佛,已是殊为不易,若是我辈佛子遇到,该当尽力劝诫,使他不再破戒,若只拒之门外,未免太过独善其身了。”

明行微笑道:“营运寺院不易,你们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就难了,似你心观师兄,本来何等高明,可这些年做少林方丈,殚精竭虑,着实花费了不少心血,耽误了修行进境。似这些寺庙为佛门清净驱赶破戒僧侣,也属寻常,旁观者不当以大义责备。好在二狗大师也不在乎这些,遇到寺庙驱赶,便悄然离去,不多生事,后来他流浪到洛阳,遇到了洛林禅师,引他拜会白马寺的前辈高僧,这才真正启发禅心,在白马寺安顿下来。他昔日称王称霸,出家后却以‘二狗’为法号,乃是一个贱名,他故意要人以贱名称呼自己,是为了锻炼自己的平常心,数年下来,与洛林大师并称白马寺四大高僧之二,是禅林里了不起的人物。”

心灯点头道:“弟子知道了。近年来江湖中广传白马寺有四位高僧,另两个就是心止、心晴两位师兄。”

任雪衣忽然想起那夜私闯白马寺的情形,奇怪道:“你们是少林寺的僧人,说的心止、心晴自然也是少林来的,既然老师傅和怪和尚都不是方丈,那白马寺的方丈居然是少林僧人做了?”

明行摇摇头,说道:“所谓四大高僧,乃是江湖上的称呼,一味看重武功而非佛法修为。白马寺历来重佛法而轻武功,这四人佛学修养虽高,寺里却还别有高僧,当今主持德良禅师佛法高深,天下僧侣中声名广大,却不会一招一式武功。”

任雪衣闻言恍然:“哦,原来如此,我几乎忘了白马寺是间和尚庙,和尚们本来是念佛吃素的,不是习武练功的。”

明行又叹口气,怅然道:“佛学修心,自然不如武功彰显于外,何止世人容易忽略,就是佛门弟子,也常有舍本逐末的。”这一句自叹,个中情怀就不为任雪衣明所知了。

明行、心灯都是超群人物,平和冲淡,任雪衣说话直接,但也一片天真,当下三人一处又谈了一会儿,倒是十分融洽。眼看红日西斜,天色渐晚,任雪衣惦念师傅,就要离去,明行道:“前日我师徒初在塔寺落脚,曾去拜会过洛林大师,那位二狗禅师多半是受了师兄所托,前来照应,但他不愿拘泥,既然遇到了小施主,便委任你来代劳。其实出家人事事自给自足,不必再求他人相助,老僧在洛阳还有些红尘琐事拖累,这几日就无需劳烦小施主了,倒是不能前往拜会令师,可谓遗憾。”明行大师解脱慧剑,不仅恢复了昔日的武功,连佛法修为也更有进步,渐不愿再沾染江湖中事,是以话语推托,对任凌云这样一位默默无闻的大高手并无多少好奇,反而还有些抗拒见面。

任雪衣一派天真,不知人情世故,哪里想得到许多,听明行说话,只道他真被什么要紧事情拖累,抽不开身。既然明行师徒无需自己每日前来照顾,她也乐得清闲,只是好不容易遇见心灯这个小弟弟,任雪衣对他还颇有些亲近,心想反正洛林老师傅脱不开身,师傅又督导不严,这段时日自己每天都有空闲,不如常来找心灯玩耍,那也不急于一时了,当即痛快离去。

送任雪衣去了,明行师徒在屋里又说了几句,明行问他回来前心灯与任雪衣说了什么,心灯便把之前的对话讲给师傅听。明行听了,默然不语,心中思量道:“其实我们师徒来这塔寺中挂单,纯因白马寺现时人手不足,不便接待,就近取间清闲寺院落脚,哪有这些大道理来!心灯这孩子本来性情平和,如今却这般强辩,是他年岁渐长,毕竟男子好胜,不自觉便要压倒那位任小施主。”又想:“任小施主与心灯很是投缘,只怕以后还会再来。她虽一派天真,却始终是个女子,生得机灵可爱,少年男女,对修行也是件考验……”

心灯见师傅不说话,就问:“师傅不说话,可有什么不妥么?”

明行抚摸心灯头顶,说道:“你是孤儿,自婴孩时就被我携回少林,不得已只能做个和尚,可曾想过人生路千门百种,或许有重入红尘的一日?”

心灯马上摇头道:“弟子自然想过,但佛经读得越多,这份想法便越淡。弟子从小就在佛门中耳闻目染,深信我佛慈悲之意,足以普渡众生,得大喜乐。我对师傅只有感激,感激您使我自幼小时便能生长在佛门之内,既有这份幸运,又怎能弃之不顾,反去沾染滚滚红尘。”

明行点点头,不再说话,心里却暗暗叹息:“天降大任者必先有天降劫磨以试炼之,你生具六识神通,可谓天赋聪明,既说向佛之心已坚,为师也有些欣慰,但正因如此,日后的外鬼心魔势必连绵不绝,摧折心力,侵扰修持。为师年岁日高,也是无力排解,只盼你好自为之,终成正果。”

另一边任雪衣回到客栈,与师傅说起一天的见闻,提起怪僧二狗禅师,任凌云已识得他,笑道:“这人懒惫得很,竟将别人拜托的事转托于人,果然只他做得出来,那白玉佛珠一向是他宝贝,就该咱们师徒偷来卖了。虽然如此,这人的武功是很不错的,你拳脚功夫没被他擒住,足见这些时日的进步。”

见师傅说话似对二狗知根知底,任雪衣就问:“这个怪和尚,他的武功也不见得比你和老师傅厉害,但那时候一出手,我就怕极了他。”

任凌云道:“难怪你不知,这人别的功夫虽好,尚未至于绝顶,比不得我和洛林,但专修暗器,这一门可谓超群绝伦,就说是天下第一也未尝不可。江湖上磨练暗器的高手,有些人会养成气势,对敌时不待暗器出手,一身杀气煞气已席卷而去,使敌人气沮神折,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就算敌人不为所动,也已被他气势锁定,届时暗器出手,石破天惊,亦可一击必杀。”任雪衣这才醒悟:“怪不得他二三十招也没抓住我,可一颗核桃就把我钉到墙上。”

任凌云又问:“他推托不见的两个和尚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