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五年六月,夏日的傍晚飘出来的青草香混合着虫鸣声,一抹挂在天边半高不高的斜阳,斜视着整座北京城,一副不屑的模样…
城门口站着一个似乎等待已久的人,直到看不远处的小径走来的人,才微微安了心,只见那人越走越近,身着月白色的衣袍,手习惯性地负在身后,步子挪得有些轻佻,面色淡然,直到走到那等待的人跟前,才微微颔首,也不言语,只是径自将袖袋里的信函递给那等待的人…
那等待的人接过信函,并不看,只是小心地塞进怀里…
“高公公!”一个脑袋从身着白袍的人手臂下探出来,挂着一脸毫无用处,又四处显摆亲和力的无耻笑脸…
“夏姑娘.”高公公点了点头,向那笑脸打了个招呼.
“唔…北京城还是这么爆热,我一到这里就直冒汗珠子,完全不理解为什么就有人还能走得那么气定神闲,飘飘欲仙,切…切…”
被提到的某人挑了挑眉头,抿了抿嘴角,决定不做任何争辩地逆来顺受…
高公公没接话,转向站在一边不发一言的人:”临行前,主子交代奴才,邀您进城一叙.”
“……”他的视线瞥向那高高在上的城门,好半饷没回话,只觉得被拽某人拽住的衣袖骤然变得有些紧,惹得他微微一笑,”烦劳公公替我带话,这座城我既誓不再进,就无须再这等考验我.”
“……奴才一定把话带到.”高公公恭了恭身,向他行礼到.
他抽回被某人拽地死紧的手,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子,顺便提醒某人:”出来前,不是说了,有东西烦劳公公给带进去吗?”
“哦,对,对哦!”一紧张,她就忘记了,阿门…
他看着她将身后的小包袱拿出来,并不呆在原地,只是挪开了步子走开到一边,任由她一人将那些准备的东西塞给高公公…
她看着他若有似无地避开了开来,了然于心地偷偷一笑,转头看向拿着她包袱的高公公,正要开口说话,却被高公公率先截断了话语.
“姑娘给少主子的东西,奴才知道,不须每次交代了,奴才定替姑娘把东西送到黄花山,不会耽误的.”
“嘿嘿,我那些废话,你都听到好多次了哦,因为是外地的零嘴,路上已经耽搁了时间,我怕坏了.”
“奴才知道.”
“呃…这里,还有一封信…”
“给少主子的?”
她摇摇头,将信送到高公公手里,高公公低头看了一眼信封上的收信名,只是写了”十四”二字…
“姑娘…这…”
“我知道这是不行的,您就帮我送送,如若不行,丢了也没关系.”
“……奴才尽力而为.”
“谢谢!啊,时候不早了,我要闪了.”她反身看了一眼,已经走出有些距离的人,抬起脚正要走人,却被高公公拦下了脚步…
“姑娘,请留步,奴才有东西要给姑娘.”
“唉??给我?”她愣了愣…
“请姑娘伸出手来.”
“……”她把手在裤边擦了擦,有些迟疑地伸了出去…
一块通体翠绿的玉佩搁在她的掌心间,泛着润玉本身的暖度,她看着那熟悉的物体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间,仿佛不曾离开过,她微微拢起了眉头,看着只是微笑地瞅着自己的高公公,收拢了手掌心,那枚润玉随着她的收紧,更加泛出暖暖的温度…
她由始至终都猜不到所谓皇帝的心思,就像她不知道当初,为什么玉佩被收回去,如今又静静地躺在她手心里,就像她不明白当初为什么被接进宫,又被放逐,就像她不明白为什么放了他,却又要做那些让人寒心的条件交换,不给完全的自由,皇帝是人,还是人是皇帝,她猜度不透…
“……替我谢谢你家主子.”她眨了眨有些红的眼睛,硬是把酸楚压了下去…
“奴才知道.”
她把玉佩揣进口袋里,转过身,这座城,她并不留恋,迈开步子,她飞快地跑了起来,她已把要记的,要恋的全部压在心里,走到哪里都可以翻出来复习,而且还有人陪她一起复习,这样就够了…
他迈着与来时无二的步子,与她记忆里一样的步子,轻点着路面,不沾丝毫尘土,她从背后望着他,一步步地拉开与他们背后的城的距离,她顺势抬头看了一眼晚霞铺天的天空,只觉得鼻间有些潮,快下雨了吧…虽然她前刻才抱怨过好热,但是,想起他每到雨天就抽疼不已的膝盖,她就巴不得一年四季都晴空万里,最好闹阵子干旱,唔…也不要闹干旱,一出事情,他又会变得见不着人影,东奔西走,忙碌不堪,他决口不提他抽疼的膝盖,就像刻意忽略掉偶尔跳出来的几份神秘折子,只是任由她一到雨天,就端着草药热水到处找他的人影,一旦找到,就地按倒,二话不说卷他的裤管…
当她蹲在地上,拖他出来敷他那可怜的小膝盖,都能他听到轻笑一声,勾下身来,在她耳边喃喃地轻道:”我走不远的.”
